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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我吧小朋友,未满18岁不允许早恋。”

我就着扑面而来的柔顺剂味眨了眨眼睛:“薄荷的?”

指导员顿了一下,笑着弹了下我的额头:“小变态。”

他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在意我的玩笑话,相对的,也根本不在意我是否喜欢他。我们俩的关系永远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只要我不撩开,他就永远不会走过来。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他不离开我,喜欢与否根本不重要。

我蜷在被窝里看着他拾好东西,于是伸手拽住了他打到一半的领带。我轻拉着领带的一端藏在被子里,眨着眼睛,就像在询问他是否可以留下。

“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宿舍里。”

指导员摇头:“可是我不能不去教室。”

“那我陪你一起去。”

指导员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弯腰亲吻着我的额头。

“你应该睡一会,”我听到他说,“闭上眼睛,乖。”

然而我根本不想闭上眼睛。

从接受完注射的那天起,我已经连续做了三个晚上的噩梦。梦里那条空旷的走廊上不断回荡着清晰的脚步声,我会看见母亲死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也会看见指导员以一模一样的死法,浑身是血地躺在她咽气的地方。

我讨厌噩梦。

在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逼迫自己忘记了母亲的死因,我试图用父亲说过的每一句话进行自我催眠,相信她只是“离开了”,只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我无法接受她的死亡。

无法接受自己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可是那针试剂让我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记忆如此清晰,它们就像刻在硬盘里的文件,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铺陈在我眼前。我可以记起小时候的任何一天自己做了什么,可以记起那天我穿着什么衣服,可以记起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因为在记起这些事情的同时,我意识到自己开始出现幻觉。

我开始频繁地看见年幼的我在房间里跑来跑去,频繁地听到球撞击地面的声音,频繁地看见母亲死在任何一个地方。

然后在刚刚,在指导员离开的那个瞬间,我看到他身上布满了殷红的血迹。

我清楚地意识到这是我的错觉,然而再这么发展下去,我终有一天将无法分清幻觉与现实。

我不知道是临床反应造成的差异,还是那个试剂本身就威力显著。我只不过才注射了一针就已经觉得生不如死,指导员他们注射了那么久,居然还能安稳地站在这里。

这些试剂是正负极吗?注射一对还会互相抵消的?

我得不到答案,唯一的线索就是第一次噩梦醒来的那天清晨,指导员说过的:“这是每个人都需要经历的过程。”

倘若所有人都会产生幻觉,所有人都是实验中的小白鼠,那么肯定有一个地方,装着这场实验的秘密。

我穿好衣服,踩着视野里满地的血水,走向记忆里的校医院。

……

安祈停顿了一下,就听到躺在他腿上的印桐轻笑了一声,评价道:“胆子够正啊。”

他短暂地笑了一下,刚降温的耳廓瞬间又红了一片,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干脆拎起日记本,接着往下念。

……

从宿舍楼到校医院需要跨过两个食堂,路上没有人,败落的行道树显得楼群间空空荡荡。

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学生,就好像大家都是按时上课的好孩子。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保安,仿佛整座学校都被掏空了一样。

我站在主干道上,听到大门口传来悬浮车的轰鸣声。

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学校里见到校外来访的“客人”。他们大多穿着纯白的军装,看上去就像科学院的一丘之貉,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别人瞧见一点模样。

我跟在他们身后,穿过成排的宿舍楼,停在校医院门口。

校医院门前是一条狭长的小路,除了纤细的行道树外,根本没有任何的遮蔽物。我不能再往前走了,被发现了惨遭孤立都是轻的,再给我打上一针,估计我哭都没地方哭。

然而就算停在原地,也足够我看清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悬浮车停下,穿着白色军装的年轻人跳下车,伸手接来了一个娇小的女孩。

她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瘦弱得宛如立柜里的人偶。我看见她光着脚站在校医院门口的空地上,像是发现了什么,缓慢地转过头。

她看向我停留的方向,停顿了半晌,突然抿着唇,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就像是游乐场刚化好妆的小丑。

我看着她唇齿开合,像是在对我说着什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明明应该什么都听不见,却又好像清楚地“听”到了她喉咙里的每一个字眼。

她说:“好久不见。”

“我等你很久了。”

……

安祈合上日记。

躺在他膝上的印桐已经睡着了,睫羽微垂呼吸平稳,眉头轻拢着露出一副不安的模样。他伸手推开对方紧蹙的眉,弯腰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清浅的吻,拉过身后的被子将坠入梦乡的少年裹起来,而后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冰冷的窗户外一片模糊,他侧耳倾听着,突然绷直了瘦削的腰背。

他像是在寂静的深夜里,听见了三声空灵的钟响。

“当。”

“当。”

“当。”

三点了。

第67章请问您记得过去吗?

安祈很少陷入深眠。

他总是清醒的,清醒且冷静,母亲的死亡让他习惯了被噩梦惊醒的状态,而三点的钟声总能让他回想起那场糟糕的校园暴力。

他曾经在这个时间被打折了无数次手指。

那些尖锐的痛楚宛若附骨之疽,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孱弱的神经,钻进他的骨髓爬进他的心脏,哄笑着留下疼痛的烙印。

它们高喊着:“你活该!”哄骂着:“这是报应!”它们揪着安祈的领子逼他抬头去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踩着他的手,问他。

“疼吗?”

疼。

可是无论施暴者还是受虐者都没有提过一次“道歉”,仿佛这两个简单的字音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伤害”的过程而已。

就好像他依旧可以回答董天天的问题,董天天依旧可以笑着嘲讽他的行为。他们对彼此的伤害缄口不提,仿佛他那连着五天的噩梦,就已经足够替换董天天背上的钢笔印。

在这所学校里,“道歉”根本毫无意义。

安祈无意识地活动着手指,低头缓慢地梳理着印桐额前的碎发,似乎这样就可以忽视关节上传来的钝痛,将那些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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