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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驱逐出唯一的通道口。

小博美依旧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

它端坐着不为所动,眼睛没有一时半刻因为球棒而转移,始终牢牢地固定在印桐的眸子上,仿佛要看清深藏在他心底的秘密。

印桐一度怀疑它在新纪元后成了,或者干脆投胎重新做了只机器狗。然而解密类恐怖游戏之所以吸引人,就在于它的谜底一定早就埋好了答案,换句话说,移动这只狗的方法一定藏在当前的环境中。

就像是提出问题的斯芬克斯*。

印桐抬起头,环顾四周。

他现在所处的这间屋子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他想要离开的卫生间,一部分是带有阳台的单身卧室。卫生间他刚刚已经检查过了,除了标配的热水器、马桶和水池外,只有一台还没他腰高的洗衣机和一个装着棒球棒的脏衣篓,里里外外干净得如同墙上的瓷砖,看一晚上估计都找不出不同。

卧室就不一样了。

虽然这间卧室怎么看都干净得宛如五星级酒店,除了床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被子外,几乎看不到一点“之前的他”留下的痕迹,但根据窗户的位置和角度。印桐依旧可以判断出这是一间嵌套着卫生间的侧卧,并且位于整座房屋的边角。

“之前的他”对这间屋子感情不深,宁肯什么都不用,也不愿意去碰屋里放置好的东西。“他”就像一个过客,一个在这个夜晚暂居的旅人,“他”不肯也不可能因为任何原因留下,因为这间屋子里,有“他”十分厌恶的东西。

或者说这间房子里,有“他”十分厌恶的东西。

印桐的视线从放在地上的背包上一晃而过,他想着这“他”得讨厌到什么程度,才宁肯将包放在房间中央,也不肯将它挂在衣架上。

那么这只狗是什么呢?是“之前的他”带来的宠物吗?

印桐思忖了半晌,在小博美面前蹲下来。

如果是“他”的宠物,那么一定有印桐不知道的命令方式。

比如。

印小老板围着狗脖子摸了一圈,在雪白的绒毛下方,勾出了一条小巧的金属牌。

“lucky?”

他试着叫了这个名字,小博美仰着脑袋晃了晃尾巴,乌黑的葡萄眼闪了一下,欢快地应了一声:“汪!”

它就像被启动了开关,每一根绒毛都跳跃着欢喜的神色。印桐用手摸着它柔软的背部,任由它跳进怀里来甜自己的脸,小博美攀着他的睡裤抓着他的袖子,柔软的舌头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脸颊上,一下一下,养得印桐直往后躲。

那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

突然炸开的疼痛仿佛一根贯穿了他脑袋的长枪,血腥如浪潮般漫盖空气,在短短的几秒扼住了他的咽喉。

印桐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嚓”声,渐次与玻璃镜片的碎裂声重叠,拎着消防斧的黑兔子扬手奋力地砍来,漆黑的刃口滑过阴湿的白雾,牢牢地嵌在印桐眼前。

他听到脑海里有什么声音陈述着。

【“玩家印桐,新手教学0-1,读档成功。”】

……

犬科动物的咬合力一般取决于它的上下颚之间可以产生多大的力气,成年的博美一次能咬碎50公斤以上的重物,更别提改造后的机械犬。

印桐在水池前洗了把脸,坐在马桶盖上看着紧闭的卫生间门。

所以那只叫“lucky”的狗上来就送他回档,确实轻松得毫不力。

他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又忍不住捂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冰凉,手指发颤,手掌下那两颗浑源的球体还安稳地待在眼眶里,没被什么牙口强劲的小动物顺口咬出去。

疼痛仿佛还埋在他的意识里,挤压着他空无一物的胃,逼着他在空荡荡的卫生间里蜷成一团。

几分钟前,或者说读档之前,他被那条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狗咬碎了眼珠,而后咬断了脖颈。

全程用不了五分钟,他甚至没来得及挥动自己的球棍,人生终结于铺天盖地的疼痛,在短短的几息之间就掐灭了他的呼吸。

印桐甚至不知道他是被咬断气的,还是疼断气的。

他的双腿在发抖,指尖冻到发麻。他强迫自己套上挂在门后的睡衣,而后拎着棒球棒,缩在狭小的马桶盖上。

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死亡的记忆比当初被丧尸吃干抹净来得更加清晰。他甚至可以回想起狗舌头舔过他脖颈的感觉,就好像那些黏腻的口水已经陷进了他的皮肤里。

印桐抬起头,无意识地望着水池上方的镜面。

倘若第一次存档时裂开的纹路还只存于镜子对面的另一个世界,那么这次,他已经清楚地看到细小的玻璃碎片剥落了下来。

兔子的影子变得更清晰了,就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抹去了镜面上的湿气。印桐看着对方垂在身侧的斧头,甚至产生了一种它又走近了一步的错觉。

倘若每次存档的时候,兔子都会挥动斧头砍向镜子,那么当镜子完全破碎的时候,兔子的斧头会砍在哪里?

印桐咽了口唾沫,低头看向手里的白卡,那张卡片在几分钟前就更换了提示,用一种轻描淡写甚至略带调侃的语气写道。

“tips2:小心一切具有视觉的活物。”

他沉默了半晌,视线越过沾着水珠的地面,停留在几步外的脏衣篓上。

……

犬科动物是通过什么判定方位的?

答案是嗅觉和听觉。

它们的视觉中只存在黑白两种颜色,并且在球型视野里很难记住一个东西的固定位置。于是当印桐拉开门用脏衣篓套住小博美后,一旦他甩出球棒,对方就会冲向球棒落地的方向。

凌晨3:25,印桐握着门把蹲在卧室的木地板上。

小狗欢快的叫声回荡在卫生间里,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墙壁间轰鸣作响。印桐拉紧门扉拧上门锁,看着小巧的黑影一下下怼在半透明的磨砂门上,听到门锁在撞击中发出的悲鸣,终于体会到了一股久违的安全感。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缓缓地松了口气。

克服心理压力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到脏衣篓的那个瞬间,他其实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应该在卫生间里躲到天亮。拟真度达到70%以上的游戏效果意味着相当真实的死亡,至少直到刚才,印桐都不觉得穿过指缝的水流和他平时感觉到的有什么不一样。

甚至更清澈,更冰凉,就好像埋藏在底下的水管包裹着无数的冤魂,时时刻刻诅咒着这间屋子一样。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选择继续在卫生间里待下去,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那只小狗会不会离开,不知道站在镜子另一面的黑兔子会不会提前割他的生命。

他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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