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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了里面那些被强行压制住的哭音。

因为他胸前的衣料已经濡湿一片。

“别哭。”

应行退了退身,轻捧住孟涟湿润的脸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孟涟落泪。

孟涟虽性格温和,骨子里却是个十足要强的人。

应行看着面前的孟涟,才明白孟涟难过哭泣时眼眶会发红,眼睫湿漉漉地垂着,连同着鼻尖儿都泛起红来,模样又漂亮又可怜。

应行心里又酸又软,没忍住,俯下身将孟涟脸颊上的泪水一一全吻了去,他抬起头深深望着孟涟,柔声哄道:“别哭,宋老他一定也舍不得你这样难过。”

宋秋亭的去世对孟涟来说,有些过于沉重了。

这是孟涟第一次经历至亲的离世。这些天的悲痛让年纪尚轻的他,突然陷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与不安当中。

他意识到那些他至亲至爱之人,总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从他身边离去。

孟涟知道自己不该像个小孩一样痛哭流涕,但些许是因为压抑了太久,又或是只是因为在应行面前,不管孟涟怎样强迫自己停下这丢人的举动,但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甚至变本加厉地抽泣起来。

“我...没想到...师爷他会走得...这么突然。”

孟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应行听得无奈又心疼,看着面前已经被泪水濡湿的枕头,应行在被窝里悄悄扣住了孟涟的手,同他十指相握。

应行垂下眸,看着孟涟通红的鼻尖,耐下心来哄道:“他们总会先于我们而去。”

“所以我才来到了你身边。”他说着,声音低沉又悠远,“别怕,因为我能陪着你,一起老去。”

第56章

宋秋亭的葬礼在12月初的第一个周末。

选定在z市的老国剧礼堂里举办了送别会。

新国家剧院建成之后,从前那个位于城南的国家剧院就基本被停用了。

但这个剧场却承载着宋秋亭大半辈子的记忆,而他的葬礼就选在了这个曾被他笑称为“自己的人生舞台”的地方。

为了筹办宋老的葬礼,孟涟一夜没合眼。

天快亮时,他趁着闲,在礼堂后的座椅上小睡了一会儿,起来时就着助理递过来的一瓶矿泉水悄悄吃了点儿止痛药和退烧药。

此时孟涟一身黑色西服站在他师父宋瑜的身旁,往来参加送别会的人群,除了媒体人士,大多都是戏曲界举足轻重的老艺术家。

他们穿着素色的衣装,胸前是一朵雪白的纸花。老人们抬起头看着舞台上悬挂着的一副黑白照片,那是宋秋亭的生前的模样。

身姿如青竹,笔直而优雅。

入场时,不少宋老的昔日好友都看见了门口同宋瑜站在一起的孟涟。

作为宋派的传人,虽不是宋家的亲生子,但孟涟的身恣和仪态,却几乎和同宋秋亭年轻时一模一样,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甚至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有七八分相似,不禁令人唏嘘不已。

送别会开始前,先播了一段录影,是宋老生前留下的几折著名曲段的影像资料,这几张年代久远光碟,在此次播出之后,就会捐献给省里的艺术博物馆进行留存。

之后的献言献花与媒体时间,孟涟都跟在他师父宋瑜身后,他今天格外沉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朵雪白的万寿菊,五官隽秀清俊,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梨园世家出身才有的那点儿矜贵和孤高。

也许外行人不知道,但戏曲界业内的年轻人里几乎没有不认识孟涟的。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定是在背地里听过孟涟的名讳的。

作为传统艺术的戏曲界,也就是梨园,是个颇讲究出身的地方。

如今学戏曲可不像从前,大多都是从三四岁起,就被家人送去专门的戏曲学校里从基本功开始练起,经过十几年在戏曲学校里磨炼,到参加艺考,升入艺术类大学。

说好听点儿,人们往往把这样的叫做科班出身,学院派。

还有一类人,半路出家,没机会上专门的戏曲学校,只得跟在各个剧团里打杂,学习技巧。

而像孟涟这样,因为天赋极佳,年幼时就拜入派别师门,被宋秋亭这样的大师手把手亲自教导的戏曲演员是少之又少。

梨园世家出身,且年少成角儿,这些足以让同龄人仰望羡慕的身世背景,让孟涟在同是戏曲界的年轻人里有了个绰号。

那些同孟涟相熟的同龄人们私底下都打趣着把孟涟唤作“孟小少爷”,不知怎么的,后来就在年轻人里传遍开来。

今天媒体来了不少,媒体时间从原来计划的一个小时,生生延长到了两个半小时,问题范围从宋派之后的发展方向一直到孟涟接下来的艺考和理想大学。

几个小时的送别会结束之后,孟涟终于得了闲,能去后台休息一会儿。

等阎助理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孟涟暗自琢磨着要不要提前回一趟学校,本来定好的明日返校,但实在是想去见见那个人,想给他一个惊喜。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彻夜未眠,连日休息不够,这刚一闲下来,孟涟就觉得头疼又上来了。

钝痛让孟涟颦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地探手去摸裤兜,空空如也,没有了平时常备的止痛药。

他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出席送别会的西裤,而药片被他装在来时的裤兜里了。

孟涟下意识地揉了揉后颈,一偏头朝着一旁的小助理道:“我先去车上休息一会儿,要是阎助理问起,就让她给我打电话。”

撂下这句话,孟涟就拿过车钥匙去了国剧后边儿的停车场。

衣服被放在后座上,他从裤兜里翻出最近常用的止痛药,就着车上放着的矿泉水又服下一颗。

此时刚入冬,z市的气温却早降至零下,孟涟穿着身单薄的西装,车内虽刚开了空调,但也冻得他指尖都有点儿发颤。

手边是来时穿着的厚外套,孟涟正琢磨着披在身上小睡一会儿时,忽觉鼻尖一热,随即一阵湿润的痒意让他全身一顿。

他顺势低下头去,只见几滴鲜红的血珠落在了胸口别着的那朵万寿菊上,雪白的花瓣丝绦万缕似地绽放着,金钩一般的瓣尾被染上了些许红,孟涟愣了许久,直到白色的衬衣上不断落上了血珠,他才后知后觉地用手背一抹自己的鼻尖。

手背上的血迹,晃得孟涟双目都有些发晕,他扯出几张抽纸,将血迹擦干,旋即蜷起一双长腿平躺上了后座。

后颈到后脑的地方仍在隐隐作痛,孟涟却再没有心思去关注身上的那点儿疼痛,他现在只觉全身发冷,昏沉沉地犯着困意。

孟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迷迷糊糊听到了阎嫣的惊呼声,旋即是湿纸巾在脸颊上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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