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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星呼吸慢了一拍,睁开眼看着琴键,冥冥间似乎触摸到了什么。

林衍弹完第五遍便停下了,对凡星说:“感觉怎么样?”

凡星:“好像……懂了。”

“不要数拍子。”林衍说,“记住这种感觉,其他大胆交给伴奏。”

凡星:“好的evan。”

“你不会再错了。”林衍微笑着说,“去吧。”

凡星快步走进内间,带上耳机站在麦克风前,视线移向外间的林衍,像是忽然有了主心骨似的踌躇满志。

事实无数次证明,林指永远是对的。

音乐响起,五小节过门,林衍隔着玻璃给了凡星几个律动手势,姿态优雅自信。凡星用余光跟住林衍的手势,回想刚刚与钢琴同步的情绪,竟然奇迹般地从头唱到了尾。

毫无凝滞停顿,没有一个错音。

onetake!

凡星兴奋到脸都红了:evan是霍格沃茨毕业的吗?

他迫不及待地取下耳机飞速冲出里间,激动地对林衍说:“evan,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我。”林衍平静地说,“是你自己做到的。”

_____________

注:

罗德里戈吉他协奏曲:文中主要指的是阿兰胡埃斯协奏曲(joaquinrodrigo-conciertodearanjue),西班牙作曲家华金罗德里戈的一首古典吉他协奏曲,写于1939年。

66.

林衍这次漂洋过海的为爱奔赴是临时起意,掐头去尾满打满算,只能待不到五天。

如此宝贵的五天,对恋爱脑穆大才子来讲自然一秒都不能浪。他将凡星的录音时间由原本的八小时压缩至可怜的四小时,每天吃完午饭后,留给凡星一句“自己好好练”,准时带着林衍走人。

即便只有区区四小时,苦逼的凡星仍在失恋阴影的笼罩下,被迫品尝了各类滋味奇妙的高级狗粮。

这堆营养丰富的狗粮大幅提升了凡星的洞察力。譬如说,他发现“穆老师好凶”这个在外界看来真得不能再真的命题,在evan面前似乎不成立。

周三下午三点,专为录音空出档期却被制作人抛下的凡星独自留在录音棚,一脸投入地思考“穆老师好凶”的可证伪性。

最直接的反例就是……穆老师这几天不仅没骂人,还老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凡星花痴地捧着下巴:穆老师笑起来真帅。

继而失落地叹了口气:可是他只对evan笑。

他不仅对evan笑,还会不自觉地给evan整理头发、偷偷给evan暖手、仔细帮evan挑鱼刺。

evan笑起来也很好看。

可是他最好看的笑容只给穆老师。

他不仅朝穆老师笑时最好看,还会帮穆老师改曲子、给穆老师按摩肩膀、吃掉穆老师不爱吃的菜。

但这些并不是全部。凡星羡慕地想:还有很多微妙的细节。

他们之间的每个眼神、每次呼吸、每抹笑容,都是同步的。

就好像他与他的每缕发丝、每根手指、每寸肌肤,都不分彼此。

凡星有点难过,有点嫉妒,又有点诡异的开心,心情复杂地再次打开了《湖与我》的歌谱。

专辑录制工作接近尾声,这是最后一首还没录的歌,凡星已经练了很多天。

他知道上次没唱到位。

凡星之前既不懂什么是“不值一提万尺胸境”,也不明白何为“幡然醒悟一寸私心”。然而他与穆康合作的这段时间里,不仅见识到了才华横溢的万尺胸境,也有了永无出头之日的一寸私心。

他觉得自己似乎离这首歌近了一点。

凡星放松腹腔,简单指弹了几个和弦,从b段开始轻轻哼唱:

“他有不值一提万尺胸境,

献给苍天与大地……”

“他”和“我”,便是“湖”与“我”。

湖有万尺胸境,属于苍天与大地。

我有一寸私心,请求湖分我一隅。

凡星来回念了几遍,恍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浅薄理解是大错特错。

“湖”是浩瀚卓越的,“我”是渺小卑微的。

这根本不是甜蜜的两情相悦。

这是只能仰望的求而不得。

和现在的我很像啊。凡星自嘲地笑了笑,闭上眼,沉淀情绪,继续练习b段。

唱到最后一段“他让我泪流不止”时,室内骤然窜进一阵冷风,穆康推门进来了。

凡星吃了一惊:“穆老师?”

穆康一言不发关好门,靠在门上双手抱臂道:“从头来。”

凡星:“……好的。”

他深呼吸了几下,指尖弹出两小节和弦过门,缓缓开口唱道:“年少时爱来这里,荒芜世界一隅……”

合格地演唱一首歌,需要歌手事先假设场景,再设身处地地进入场景表达情感。所谓“共情”,靠经历领悟,由心力维持,而凡星之前假设的场景纯靠虚妄想象,没有半点说服力。

他必须重建。

他也不害怕重建,每次重建都是神涅。

尽管凡星仍不理解《湖与我》背后复杂深沉的心境,但他依托于一份求而不得的惆怅心情,凭借过人天赋,重建出了自己的“湖”。

他的诠释将失落的心情表现得恰到好处,又不失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凡星唱完最后一句,穆康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许,难得道:“不错。”

凡星:“谢谢穆老师。”

“和我想的不一样,但是也挺有意思。”穆康直接说,“现在就来吧。”

他没兴趣探究凡星的理解心路,这属于歌手的个人隐私。

凡星站了起来:“现在录吗?”

“是。”穆康一屁股坐到调音台前,“今天把这首歌录完。”

“好的。”凡星态度端正,又问道,“evan呢?”

穆康言简意赅道:“走了。”

凡星傻乎乎地问:“走去哪儿了?”

穆康冷冷道:“回瑞士了。”

凡星火速闭嘴。

“丝毫不会察言观色”和“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坏毛病过了一年仍未改善,凡鲜肉果然还需要历练。

获奖无数的资深穆姓制作人把《湖与我》交给凡星唱不是心血来潮,之前同邱黎明说的“指望他自己领悟”,也并非毫无根据。

凡星心思细腻,声音表现力强,在情感展现上有惊人的天赋。穆康比赛时就看出来了“新希望”本领不俗,愿意给凡星机会和时间,凡星也没让他失望。

晚上十一点半,《湖与我》顺利录制完毕,整张专辑只剩最后一点要补录的配唱。

穆康看了眼手机,距林衍起飞已过了六小时,班机飞行距离四千八百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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