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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树不明所以,回头问道:“怎么了?”

“视频做得不错。”穆康不满地瞪着夏树,“有什么阴谋?”

好心没好报的夏树:“……”

他颇不是滋味儿地转头重新坐好,眼光扫过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林衍,不由对知名指挥家“英俊优雅卓尔不群”的人设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一帮人从机场出发,跋山涉水地先开车后划船,于两小时后再一次回到了洪水中的魔幻现实主义剧场。

林衍一路都保持着弧度完美的偶像式微笑,好像受过上镜训练似的。夏导演戴着职业病滤镜看人,心头疑云愈发浓厚,直到林衍开始给苏希尔上课,这份疑虑仍没有打消。

剧组在废墟中的音乐教室里架了一台摄像机,其他闲杂人等都被林衍……的老公穆康赶了出来。夏树和穆康于洪水前并排趿履而立,脖子上挂着擦汗用巾,周身蚊子苍蝇齐飞,赤道烈日和蒸腾水蒸气对二人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炙烤,直烤得人眼冒金星肉香四溢。

夏树抹了把汗,抗议道:“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

“那是他的学生。”穆康说,“我们搞专业的讲究一对一指导。”

夏树给穆康递了支烟:“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evan。”

穆康看了他一眼:“谢谢,不用。”

夏树:“……”

从没遇过递烟不接场面的夏导演惊呆了。

穆康:“有他没烟我可以活得很健康。”

夏树:“……什么?”

穆康强调了一遍:“有他没烟,我可以活得很健康。”

夏树这下彻底没辙了。

“我有很重要的问题想请教evan。”夏树正色道,“拜你所赐,苏希尔这条线在片子里分量很重。”

穆康:“什么问题?”

夏树:“关于这首歌的问题。”

穆康:“问吧。”

夏树:“……啊?”

穆康:“你的问题。”

夏树:“我想问的是evan。”

“问我就行了。”穆康双手抱臂,“我是他老公。”

夏树:“可是……”

穆康眯起眼看着夏树:“别废话。”

“你是他老公,又不是他本人。”夏树迟疑道,“我的问题不好答。”

“没事儿。”穆康自信地说,“我还可以配合你做个访谈。”

一听访谈夏导演眼睛就亮了,火速转变立场说:“好,我现在就去准备。”

穆康趁剧组前期布置的空档进去听了会儿林衍给苏希尔讲课。林衍同爱人交换了一个唯属彼此的亲密眼神,继续对苏希尔说:“我之前说过,这首歌本身不叫avemaria。”

“是的。”苏希尔说,“这首歌原名是ellensdrittergesang。”

“你的情绪得更饱满一些。”林衍说,“最近共鸣进步很大,我对你的要求会更高。”

苏希尔昂着头说:“没问题,evan。”

穆康出声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他低头在林衍耳边交代道自己需要做个简短采访,两人悄声说了几句话,又以一个尺度适宜的伴侣间日常亲吻结束了交流。

全程穆康看都没看苏希尔一眼,亲完人就施施然转身走了。

苏希尔一脸木然地想:讨厌鬼还是那么讨厌。

访谈地点安排在了音乐教室隔壁的一栋危楼。这些无人看管的危楼大部分都被剧组临时占用,只需做些简单整理就是一个切题的《悲惨世界》风格布景。

简陋的采访场地虽然破烂不堪尘土飞扬,采光环境倒是极佳。毛巾挂脖的穆老师一身农家味儿十足的造型往镜头前一坐,妆发服装一律没有,硬生生靠颜值撑住了画面美感。

夏树再次确认道:“真的没问题?”

穆康随意道:“没问题,来吧。”

“好吧。”夏树停顿了半分钟,开口道,“我最主要的疑问是,为什么要在这里唱avemaria。”

穆康挑了挑眉:“怎么这么问?”

“和这里氛围不搭。”夏树斟酌道,“感觉太……”

“太神圣了。”穆康说。

“没错。”夏树说,“我在网上看了帕瓦罗蒂的现场版,后面还有唱诗班,非常优美。”

穆康平静地问:“有什么问题?”

“平民窟的孩子从小就生活在悲苦中。”夏树沉声说,“教堂音乐虽能安抚人心,但起不到关键作用。”

“你觉得这首歌在麻痹人心。”穆康反应很快地说,“鼓励人们停滞不前,原地等待拯救。”

“是的。”夏树犀利指出,“在这种地狱般的生活环境里,等待不如反抗,奋起挣扎摆脱困境才是更好的办法。”

穆康看着夏树,慢慢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夏导演,功课做得不错啊。”

“所以我才说让evan来答。”夏树镇定地说,“这个问题很刁钻。”

“一般刁钻。”穆康说,“你也没问管小小吧。”

夏树一怔:“没有。”

“那这个问题只能我来答。”穆康脸上笑意渐暖,“如果你真的去问阿衍,他只会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之类的废话。”

夏树不解道:“为什么?”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穆康又幸福又心酸地想: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丰功伟绩多到数不清,譬如说被绑架了那么多次还是老往深山老林里跑、譬如说哪怕跟我冷战也坚持要自己排《létranger》、譬如说爱了我那么多年都……不让我知道。

这是世间唯有穆康了解的、天下无双的阿衍,他想珍藏心底,不愿拿出来与他人分享。

穆康言简意赅道:“他不擅长表现自己。”

夏树:“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穆康说,“至于字面下的意思,你不必懂。”

夏树:“……”

“别担心。”穆康倨傲道,“我说的就是他的想法,没有偏差。”

夏树无语片刻,只好说:“请说。”

穆老师摆正态度:“你看过帕瓦罗蒂的现场版,对吧?”

夏树:“是。”

穆康:“注意到他的唱词了吗?”

夏树:“没注意。”

“正常。”穆康说,“因为帕瓦罗蒂唱的是没几个人能听懂的拉丁语。”

夏树:“……所以呢?”

“这首歌常见的唱词有两种。”穆康说,“你听的是拉丁语,而阿衍让苏希尔唱的,是德语。”

夏树:“意义上有区别?”

“区别很大。”穆康解释道,“一个是罗马天主教会的拉丁语祷文,一个是经由walterscott的英文诗作简单翻译出的德语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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