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尬地缩了回来,他道:“吕海鹏说你病了……”

我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冲他摆了摆手:“昨晚东西没吃好,进来吧,别站门口喝风。”

我在尽量让剑秋来看我这件事变得理所当然,但我现在不太想跟他磨磨唧唧地虚与委蛇,我疲惫地背过身,说:“我要睡一觉。”

剑秋在我背后默默跟了几步,还是伸手扶住了我。

我心里一酸,没忍住,还是小声说:“你来干嘛啊。”

他没说话,扶了我到床上躺下,给我掖了掖被角,拿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说:“还在烧,冷不冷?要不要加一床被子?”

我摇摇头。他转身又去卫生间拿了个盆放在床边,说:“你要是想吐就……”

我二话没说,哇一声吐进了盆里。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给我喂了杯水漱口,把盆又拿去倒了刷干净。

我半睁着眼睛看他。

剑秋走了回来,抱着那个盆,盆沿儿上还搭着一条湿毛巾,他低了低头,道:“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我把眼睛闭上,翻了个身。忽然感觉脸上凉凉的,是他拿湿毛巾轻轻地拂过我的脸给我擦汗,我突然转过身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垂着眼睛,任由我捏着,抿了抿唇。

我哽了哽,说:“剑秋,要是没有心,就别招我。我禁不起你这么弄。”

他愣了愣,什么也没说,细致认真地把脸给我擦干净,悄没声地走了。

倒霉催的,非得在我病成这个死德行的时候上赶着。

要上还不给上,病了还这么体贴入微的,这是要扎谁的心呢。

他不知道在那里干什么,轻手轻脚的,我听着,慢慢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我恍惚了一会,房间里一片黑漆漆的,只有桌子上点了一盏小灯,剑秋坐在桌前,灯光太暗,只能微微地伏着身子,写一张我看不清是什么的卷子。

灯光是昏暗又暖黄的一小团,只能照亮他的侧脸,在那样的情境下,他整个人都像是用很温柔的笔触一笔一笔点染上去的,一团光点染在黑暗里。

我安静地看了他很久。

过了一会,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偏了偏头看过来,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潺潺地响起来。

他说:“醒了。”

我顿了顿,蔫不拉几地说:“啊。”

他走过来贴了贴我脑门,说:“烧退了。饿不饿?”

折腾了一天上吐下泻的能不饿么,我点了点头,他嗯了一声,随手拿了我扔在椅背上的衣服披在我身上,说:“坐起来吃饭吧,粥还是温的。”

我低了低头,让他能顺利地把衣服给我裹紧,他给我披了衣服之后,就着这个一条腿跪在床上的姿势越过我往床缝里探了探身,够出来一张折叠小桌,他拎着它,问我:“你睡着的时候我看见的,这个能放床上么?”

我点了点头,他把小桌支好,转身去厨房端了两碗粥来,温度刚刚好,不烫,暖暖的。

我小口小口地喝粥,忽然有点想笑,就捧着粥碗笑了起来。

剑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在一起的这么多年我们都把彼此摸得很透,我明白他这个眼神,意蕴非常丰富,基本涵盖了“怎么了”、“笑什么”、“你瞅啥”、“又作什么妖”等等一系列日常生活用语的眼神表达。

我又笑了笑,说:“没什么,我想起来个小品。”

他:“嗯?”

我说:“你大妈已经不是你大妈了,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他:“……”

我说:“我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我就想知道它是怎么没的,”我举了举粥碗,“这个小盒才是你最后的家。”

他:“……吃饭。”

吃饱了喝足了谁说我也不服了,我恢复了一点力气,从原来丧里丧气暴风委屈的心情中超□□一点,我想,怎么了,不就是不记得了么,人还是那个人,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他对我那么好,被我撅一下也还是那么好,那样的关心在乎总不是假的。

我安静地喝了一会粥,才又说:“昨天的事情……”

剑秋的表情一瞬间很不自在,他说:“别再提了。”

我说:“嘿你这人,你自己说的翻不了篇了,那咱就不按酒后乱性处理了,我是真心的,但是我昨天……我不是想要逼你什么,小秋你明白吗?”

他沉静地看着我。

我说:“你要是接受不了,一点也接受不了,没关系,我们还是做兄弟还不行吗?我保证,我保证我绝对不再越线了,行吗?”

昨天吕海鹏撸串的时候跟我说:“大沈儿,强攻不行就智取,速决战不行就持久战,咱得先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让他明白这个事儿,然后耳濡目染地熏陶他,懂么?钢铁是怎样掰弯的?就是这么掰弯的。”

我说可去你大爷的吧,可不是你说要上龙床的时候了。

他说:“嗨,这不是得捅破窗户纸么,谁知道他是直是弯呢,这以后啊,你就得细水长流地一步一步往前走了,你的一小步,人类一大步啊。”

我咬了口里脊,没说话。

吕海鹏砸了咂嘴,又说:“要我说呢,沈儿,要不咱不跟他玩了吧,直男是真的难搞啊,那不行就是不行,你又是何苦来,弄得自己那么累。”

我说:“追呗,好好追他一次,我之前都没怎么劲追他,补上了。”

吕海鹏问:“之前?”

我说:“没什么。”

剑秋敛了纤长的睫羽,菩萨一样坐着,轻声重复了一句:“不再越线了?”

我说:“嗯,你以后娶妻……”

他蓦地打断我:“别说了。”

我说哦,乖乖喝粥。

你丫还敢娶妻?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日沉月升,转眼就是大夜弥天的时候,一片万家灯火。我大病一场,身上还是没劲,靠在墙上,懒懒地跟他商量:“要么你今天别走了,睡这儿吧。”

他背对着我洗碗,背影僵了僵:“我……”

我苦笑了一声:“我今晚不作妖。这都眼看着快十点了,我家又离得这么远,你现在回去宿管都睡下了,甭折腾。”

剑秋捧着一个碗,拿块百洁布反反复复地擦,没有回我的话。

这孩子,性格随谁呢,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

我心有点累,摆了摆手:“那我回去睡了,困了。”

我房间里黑漆漆的,又没怎么通风,一股子病气,我躺床上头昏脑胀的,一时间也睡不着,就看着棚顶发呆,外头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剑秋在干嘛,总不会在厨房看棚顶发呆吧?

人在黑暗和寂静中,其实对时间的感觉是不准确的,我躺得腰酸背痛,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反正听见剑秋把外头的灯都关了,晓得这个人八成是要走了。

我心说,走吧。急不得。急了也留不住。抓不住也放不开的。

谁知道这人把所有灯都关了之后在我门口磨蹭半天,就是不走,过了好半天,门把手轻轻动了一下,门被人轻手轻脚地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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