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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视网膜上成像。

属于他的世界更像一张被无限锐化过的照片,边缘尖利,色调刺目,酸臭难闻的气味分子放大了数倍,争先恐后扑入鼻腔,生怕他呼吸到一缕清甜的空气。

从不知哪天开始,强烈的感官不适就一直死死纠缠着他,如同镜片上一层抹不去的污浊,令人厌烦,偏偏无可奈何。

郑飞鸾关上飘窗,转身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床边已经摆好了张婶为他准备的衬衣。

高支海岛棉,那不勒斯手工定制,分明是最好的布料与裁剪,穿上之后却不断摩擦肩颈与手腕,产生了类似劣质亚麻的糙刺感。没等系完扣子,他已经忍耐不下去了,烦躁地扯开衬衣掼到床上,大步踏进了衣帽间。

但直到布料凌乱铺了满地,他也没找到一件称心如意的。

木质衣架晃动的巨大声响引来了张婶。她匆匆赶到衣帽间,只见那个她从小带到大的男人正裸着上身站在中央,脸色阴暗,肝火大动,手里还攥着一件brioni衬衣。

她战战兢兢地问:“飞鸾,这是怎么了?”

衬衣被毫不留情地掷到她脚边,犹如一块不值钱的抹布:“你就让我穿这些东西出门?!”

张婶往后一缩,头也不敢抬:“飞鸾,我真的已经按你的要求把每件衣服都熨过了,柔顺剂也加了双倍的量,连裁缝都说……”

说他们找不出更舒适的面料了。

千篇一律,每天都拿同样的借口搪塞他,却解决不了最简单的穿衣问题。

郑飞鸾按捺住怒火,从衣架上随便拽了一件,边穿边冷冷地道:“张婶,你在郑家做了也有三十年了,父亲一直夸你尽责,才挑了你过来伺候我,怎么一离开本家,你就变得这么敷衍了?到底是我的衣服特别难保养,还是我不如父亲值得你认真对待?”

这诛心之论实在骇人,张婶一下子脸色煞白:“飞鸾,你,你不能这么说话的。我从小就最疼你,对你和对我的亲儿子没什么两样……”

郑飞鸾瞥了她一记冷眼:“出去。”

张婶有苦难诉,带着一肚子委屈离开了。

郑飞鸾系好七颗贝母扣,又抓起一件熨烫平整的西装。衣物一着身,他就像被发红的烙铁烫了肩似的,额头爆筋,牙齿咬紧,几乎想把张婶再喊回来骂一遍这根本就不配称做西装!它充其量是一件透气性奇差的雨衣,沉甸甸地包裹住躯体。汗液无处可去,在密闭的布料夹层间蒸发。闷热,潮湿,黏稠,还不如梅雨季节一床永远干不了的湿被子!

他攥着衣领,许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没让暴躁的情绪掌控自己。

餐厅里,张婶已经摆好了一桌子早餐,从清粥豆浆到可颂咖啡,中式西式一应俱全,唯恐不合郑飞鸾的胃口。

但挑剔的郑少爷依旧没赏脸。

他路过餐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即露出厌弃的神色,“呸”一声全吐回了杯子里,将杯子连同碟子往桌上粗暴地一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住处。

什么咖啡豆才烘焙得出这种味道?

难喝得要命!

这个世界大约是疯了。张婶做的菜他从幼年吃到成年,几乎塑造了他对食物的一套评判标准。在郑飞鸾眼中,张婶的手艺就代表家的味道,无论米其林三星还是藏于民间的珍馐美味都不能与之比肩。搬离郑家大宅后,他抱怨吃不惯新厨子做的饭,父亲便让张婶跟了过来,专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而即使是这样养刁了味蕾的菜肴,也渐渐变得一顿不如一顿,甚至难以下咽了。

每一天,郑飞鸾的生活都在相似的混乱中开始。

上个月是这样,上周也是这样。到了今天,衬衣、西装、早餐……这些他早已指出过几十遍的问题非但毫无改善,还变得更加糟糕。所有人都劝他“平心静气”,他却不知道除了圣人,还有谁能“平心静气”地忍受这样的生活。

七点半,黑漆迈巴赫准时停在了底楼。司机拉开后车门,恭敬地请郑飞鸾入座,然后关闭车门,回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他正准备出发,郑飞鸾突然道:“下车。”

司机不禁打了个激灵,一句话不敢多问,立刻开门下车,身姿笔直地等在驾驶座外面。大约五秒钟后,他才听到郑飞鸾说:“上车。”

便又诚惶诚恐地坐了进去。

高档车的隔音效果很好,内部极为安静,凝重的空气沉甸甸压在肩头,将司机吓出了一身汗。他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郑飞鸾究竟是什么意图,只能挺直背脊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郑飞鸾的目光游弋在衬衣袖口上,一边以指腹轻而慢地摩挲,一边淡淡地说:“刚才,我看了一下油表读数。”

司机脸色大变,盯着仪表盘上那个清晰的“10%”,肩膀明显僵硬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连续三天,每天早晨你来接我的油量都是10%,还不足二十升。”郑飞鸾突然抬眼,一束凌厉的目光打在了后视镜上,“昨晚不巧是我自己开车回来的,进库前我专门注意了油量,不多不少,正好80%。那么这消失的70%油量一夜之间去了哪里?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语气极冷,司机打了个寒颤,哆嗦着说:“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郑飞鸾轻声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这个回答相当幽默。

司机真是连魂魄都要给他吓出来了,慌忙道:“郑总,我……我说实话。其实每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您的车都是、都是空油的。”

“空油?!”

郑飞鸾倏然坐直,剑眉紧拧,死死盯住了司机的后脑勺。

司机被那高压视线吓得额头冒汗,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滑,伸手抹了一把,指隙大片濡湿:“对、对啊,大概半年前开始,您的车就会时不时空油了,也不频繁,每个月最多两三次。我没啥准备,只能临时抽了点自己车里的油,偷偷给您的车灌上了。”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不过打上周二起,您的车就每天早上都空油了,完全开不动。我寻思着迈巴赫应该喝不惯便宜货,总不能一直从我这儿抽低品油吧,所以每天过来都会顺路买一桶新油。您的车油箱大,一百多升呢,我这小小的一箱油灌进去,撑死也只能到百分之十。”

话音一落,车内的气氛顷刻凝固到了冰点。

郑飞鸾紧紧按着烤漆扶手,手背骨节显露,腕部发颤,面色一片僵白,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神压力。

半晌,他才松开了手,浑身如同虚脱一般往后靠去。

“走吧。”

司机如释重负,系好安全带,胆战心惊地开上了路。

迈巴赫在街道上平稳行驶,而郑飞鸾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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