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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忠谦行事间还算坦荡,一路都没和他们俩任何一个人交流,就算是进了太医院,也直接找到了德高望重的张太医,二话不说就拉着张太医往寝宫赶。

等张太医赶回来时,天色渐渐昏暗,黄昏以至,好不应景,直叫众人一颗心都郁郁起来。

屋内那人的生死会直接影响到这个帝国的存亡,太多人盼着她去死,也太多的人盼着她龙体安康。

不知多久过去,那紧闭的寝宫门开了一丝缝隙,吴忠谦推门走了出来。

长公主心急问道:“陛下如何?”

吴忠谦看了一眼公主,道:“是一直以来的旧疾加重了,陛下这些日子也不大听我们劝阻,这才发生了今日这事,张太医让我去叫他的两个徒弟过来。这次,明安殿下和我一块去吧,否则总让俩压根不是宫里的陌生男子和我一块去,怕有心人又要传出流言蜚语。”

明安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大多数人早已眼熟了他,虽无人知晓他真实身份,但猜测可谓是五花八门,大多数人都认为明安是陛下新男宠。

吴忠谦这话言下之意便是:反正明安殿下名声早就不干净了,也不怕多出点什么幺蛾子了。

他这话也是大实话了,公主等人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说辞来搪塞,可是他们还是妄想让小黎跟着过去,找时机把消息传到宫外,再让她养在府里多年的老王爷带兵围住皇宫。

只要不进行救治,陛下迟早要归西,她能忍到此刻才兵变,已经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母女之情分上了,而且谁都知道明安和梓灵殿的人交好,谁知道他会不会听奕王的话,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

公主绞尽脑汁,憋出一句话:“可是明安到底还没有认祖归宗,本宫看,还是信不过吧?”

她这话听着叫旁人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明安听着,只是明安一向懦弱,他受了什么欺负,顶多也就笑轩帮他出头,让他自己给自己找公道,又怎么可能呢。

但今日不同了,明安一整日被桎梏在这周遭压抑着,心情糟糕极了,加之对长公主的厌恶之情,一向羔羊似的他怒而抬头,瞪之。

“姑姑这话实在不像个姑姑说出来的。”明安声音还是很弱,但足以震惊众人了。

一旁抱臂的笑轩都惊了,他本还在想如何给明安说几句,帮他找回场子,没想到今日明安竟然长本事了,还敢亲自上阵杀敌了。

长公主愣了愣,瞥了眼笑出声的笑轩,脸色一沉,哂笑走到明安身边,笑道:“这倒是你第一次叫我姑姑,我还当你不认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宫也不拦着你,只是有几句话,你还是要听听。”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明安的头,笑容人道:“你可莫为他人做了嫁衣,别忘了你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子皇孙,你不是任何人的下属,你有权利去争夺所有本可以属于你父王的东西皇兄要是知道你那么有出息,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明安不知听没听懂她话里的含义,讷讷地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模样。

“殿下,”吴忠谦打断了她的话,“咱家觉得现在还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陛下还在里面呢。”

“也是,”长公主掩嘴笑了笑,“那吴公公快带了他过去吧,别叫陛下等急了。”

她说完,趾高气扬地看向毕空,眼神之中满满的得意。

她走了一步离间计,明安这孩子看着土气,估计眼界也不够宽广,才会一直心甘情愿在那两人手下徘徊,甘心听那两人的话,现在她把所有利益都摆在明安面前,她就不信那苦了十多年的少年,会在锦绣江山和兄弟义气之间选择后者。

毕空听了毫无反应,静静地看着明安,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明安在跟着吴忠谦走出去之前,也回头看了一眼毕空,眼神空洞。

他们俩本身也没有多少兄弟情分,更遑论他们初次见面时,他不友好到粗暴的地步,那孩子被他吓得不轻。

如果明安真的因为这番话动摇了,决定临时倒戈又重新帮助月国人的话,他也不会怪他,只可惜届时若兵戎相见,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笑轩的反应就比毕空明显多了,他直勾勾盯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公主,嘲讽地笑了。

“你笑什么?”

“殿下,”笑轩毫不留情道,“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不出意外,长公主大怒,峨眉一蹙,抬手便要一掌下去,好在她夫君理智尚在,拦住了她。

长公主怒道:“他算什么!论官职不过是个宫廷画师,一殿之主都还算不上。论身份……呵。”

她话意犹未尽,一切轻蔑都毫不掩饰地藏在了那声“呵”里面。

笑轩扬唇笑了笑,懒得与她争论,他清楚这种人的脾性,他若是越争辩,那女人也会越来劲,而他若只是轻蔑的笑笑,那才会真正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果不其然,她见他噤声,便忍不住还要说点什么,却被另一边悠悠传来的声音打断。

“陛下宣梓灵殿笑轩觐见。”张太医在里面忙得焦头烂额,哪里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从门后探出一颗头,他擦着汗,声音气若游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生病了。

“陛下醒来了?”笑轩问道。

“老臣针灸暂时让陛下神思清明片刻,笑轩大人还请快进来吧。”张太医把门推开一些,放了笑轩进去。

长公主神色僵住,脸皮也开始挂不住了,她还想逞强声音却虚了下去:“陛下可不是弄错了什么,怎会第一个宣见的是个外人!陛下可是糊涂了……那个家伙莫不是什么妖物,使了什么妖术……”

“他若是外人,陛下又岂会让他站在那幅画里。”毕空望着那已经紧紧闭上的雕花门,清苦药味扑鼻而来,屋内的人病得很重。

此刻阳光懒懒洒在静僻宫殿里,宫娥在殿外进进出出,一切好似寻常日,无人知晓这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空很平静,他忽然明了了,这么久来,陛下为何从旁敲侧击他成亲之事,到对此事再也不提。

她一定是早就看出来了,怎么看出来的,他们或许再也不会知晓,又或许此刻正在屋内的笑轩会明白。

他们在屋内究竟会说什么?

屋外一棵梨树簌簌落花,在青石板上铺了薄薄一层白色,寂静得不像话。

屋内,几个时辰前还面色红润靠着藤黄椅的老人,此刻散尽白发躺在锦衾之上,她唯双眼清明依旧,毫无神志不清迹象。

这便让笑轩越发不解,不论陛下龙体安康与否,此刻在她床边跪着的人,都不该是他。

“笑轩。”她声音里有难掩的疲倦。

“臣在。”

香炉升起缕缕白烟,袅袅升起,药味萦绕在殿内各个角落,奢靡寝殿终究染了俗世的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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