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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又问:“外头如何了?”

顾清眠:“晚辈待这些也不了解。”

江清笑道:“那罢了。”

顾清眠沉默片刻,突然出声:“祖师,晚辈有一位师长曾说过,您也是双重剑心。”

江清点头:“嗯?”

顾清眠:“那晚辈斗胆问一句,您的后天剑心,因何而成?”

此话一出,他心如擂鼓。顾子清确实同他说过,清寒观的初代掌门乃是双重剑心。但这第二重剑心因何而生,史料只字未提。而子未说,想来也知道不多。

他一时间也有些慌张,又道:“若是祖师不方便,那就”

“没什么不方便的。”江清一笑,随口道:“因为炼出了百川散。”

简单一句,莫若晴天霹雳,劈得顾清眠猛地站起。他又惊又喜:“百川散?您是算教那位”

“是。”

江清笑道:“我出自算教江家,这你总没听过吧。”

顾清眠摇头,江清又道:“当年群妖盛世,仙门林立,上古氏族数不胜数。蜀顾,算江,皆在其中。”

顾清眠:“蜀顾?”

“蜀山顾家。”江清低笑,“也就是观里那个顾家。你那位师长,便是那里出来吧?”

毕竟天底下,知道他是双重剑心的人不多。

顾清眠点头。

江清伸腿,踢了踢雪:“顾家也是有能耐,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在。”

顾清眠一顿,突兀道:“撑不久了。”

江清“哦?”了一声,疑惑看他。顾清眠摇摇头,苦笑道:“晚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祖师就当是胡话好了。”

这话不能乱说,但他也憋了太久。如今心魔初破,心松了,倒是嘴漏了。清寒观顾家,上古仙门顾家,风头出尽的顾家。其中天才弟子太多,大半勤于修炼,以至资质稍低的出不了头;天资卓越的,又容易心不在权力,嫌太拘束。清寒观的规矩,是资质越好的,资源越多。然而顾家自成一派,清寒观的份额照领,私底下再行分发。修仙之人离红尘太远,到如今,不出清寒观,也在俗世里。拉帮结派,攀比之风盛行。旁人说来,还得道一声“上进”。明明是亲族,却相看两相厌。人心浮动,所图杂乱,罔顾观规。不思其职,不求其道。

他在沉船上呆过,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明明霞光万丈,抬眼惊觉夕阳。身旁欢声笑语,歌功颂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然而圆月照不到的阴霾下,匕首的锋芒堪堪可见。

出乎意料,江清倒没指责他,只是道:“也是,都这么多年了。”

他声音本是带着笑,雪袍翩飞,便似一道困不住的风。这句话说完,倒是有些怅然:“顾家如此,清寒观也快了吧。”

顾清眠连忙道:“这没有”

然而江清含笑看他,看得他说不下去,只得讪讪道:“是。”

江清拍拍他肩:“无碍。贫道创建之初,便料到了这一天。”

顾清眠沉思片刻,忍不住问:“所以您才设下了剑冢?”

江清挑眉,却并未承认。他只是道:“继续。”

顾清眠:“当初子前辈同我说剑冢为您所创,晚辈便奇怪。您既已设清寒观,又为何还要立剑冢?”

江清:“那现在呢,现在想明白了?”

“是啊,想明白了。”顾清眠苦笑,“晚辈做凡人时,原觉得一千年很长,后来想一想,不过是大乘一生寿命;后来晚辈修了仙,又觉得一万年很长,如今想一想,也不过是一个门派一生岁数。”

“年月如海,浩浩无涯。凡人,修士,乃至仙人,谁都在这海里,游不到尽头。短短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凡人生而凡人死,家族兴而家族衰,国家起而国家灭,仙门聚而仙门散。沧海桑田而大厦终倾,狂澜既倒而万物不存。”

“无常才是常态,兴衰才是永恒。”

“而所有寄托于一人,一族,一门乃至一国的东西,都终将湮灭。”

“清寒剑术予了清寒观,天下剑术却尽归剑冢。这才是您的想法吧。”

“是么?”顾清眠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设清寒观以传术,设剑冢以传道。”

江清哈哈大笑,白雪簌簌,回声清越。他笑罢道:“不错,但也不全对。”

他仰头,看浩瀚长空:“贫道设清寒观以扬剑术,引更多人入剑道;而设剑冢,是为让其中惊才绝艳之辈流传千古,叫后人有剑谱可寻。”

“这二者确实是一术一道,然而分得不开。若真要算,应是术以引道,道以载术。”

他回视线,望向顾清眠:“术与道,本就是相互成全。”

顾清眠心头一震。脚下白雪绵软,然而一脚踩实了,方之积雪之厚,根基之固。

“祖师所言,晚辈佩服。”

“不过是活久了,胡言乱语罢了。”江清又摆手,笑道:“当然,这里头也有贫道的一点私心。”

“想来这辈子,贫道也算圆满,可最后到底心有不甘。前半生宗门遭劫,颠沛流离;后半生难保所爱,孑然一身。只叹孤掌难鸣,独木不成林。”

“所以贫道晚年设清寒观,设择剑阵,不论出身,不论仙凡,认剑即,同时留清寒一剑镇守,也是愿贫道所有后辈,愿所有习清寒剑术之人,此生得以潇洒自在,无忧无憾。愿山川之大,河海之瀚,苍穹厚土之尽头,谁也困不住我清寒观的子弟。愿他们永远在清寒观清寒剑的庇佑下,哪怕身在凛冬,也能盛如寒梅。”

身覆千秋雪,清寒枝上梅。

顾清眠怔怔而立,储物袋里放着的那件雪袍红梅。那件顾家人手一件,似乎没什么稀奇的雪袍红梅,仿佛隔着万载的年岁,在隐隐发烫。

江清语罢,大笑,笑而摇头:“只可惜只可惜啊。”

但凡这人世间的,大抵都挨不过时间。

“清寒观终归会老,老人家嘛,你们小一辈的,多体量一些至于你,我早已嘱咐过我那玉妖儿子,但凡遇见清寒观或者清寒剑术的剑心,都帮上一把。”江清哈哈笑了,“没办法,我也是老人家。老人家嘛,难偏心。”

顾清眠忽而举臂,合掌,重重跪下,行了极大一礼。

江清:“诶!好好说话,你这是干什么?”

说罢便去拉他,然而顾清眠执拗做完,叩首道:“祖师在上,受弟子一拜。”

“此生无悔入清寒,来世还做观下人。”

江清大笑,他低头去扶他:“你当真信来世?”

顾清眠忍不住笑了,终究还是摇头:“是弟子俗气了。”

“没什么俗不俗气的,我也是个俗人。只不过今生的事今生做,谁知道来生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江清看着他,“这辈子做了双重剑心,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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