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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任何人,然而唯独做不了他想做的人。棋盘之外他是谁?他看遍了灯火酒绿,自己也染得五斑斓,可是那些色块拥挤、肤浅、喧闹,使他快乐的同时让他麻木。只有当他重新回到黑白两色的战场上,听到那闲敲棋子的声音,他心底里那些久违的情绪才翻腾着苏醒过来,叫嚣着疼痛。

他在走廊上呆呆站了几分钟,突然自嘲地咧了一下嘴角:“真难看。”

十七岁的年纪,跟十二三岁的冲段少年下棋,十盘里面输了九盘,还想哄骗自己:没事,我就是这样子的人,我不下了。

对得起曾经的自己吗?

我没有天赋吗?我没有努力过吗?可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的呢?在哪里倒下就在哪里躺下,心里真的好受吗?

心脏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胃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难受过了,仿佛冰封的身体在春天开始解冻。他迫不及待想要纾解这种痛苦,躲进厕所里给魏柯打了个电话。

这次是他先开的口:“我昨天九连输。”

“我已经知道了。”魏柯道。

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吧。谢榆在心底里哀求。

“到底怎么个情况?”

谢榆深深地松了口气:“我本来以为我能赢,但是第一个孩子他下了一手怪着,把我吓了一跳。他的行子我完全不熟悉,后来输掉了那局比赛,再后来,就输掉了后面的所有比赛……”

“是输掉还是放弃?”

谢榆坦言:“前三盘还想拼一把的,后几盘没好好下。”

“你年轻气盛,自尊心很强,轻视对手之后被翻盘,这种事很常见。开头调子没起好,一旦输棋就自我否定,导致心理压力过大,这是连续失利的主因。到最后自暴自弃,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觉得’输棋是因为我不好好下、而不是我下不好’,潜意识为自己的失败开脱。”魏柯一针见血地分析着弟弟的心态。

谢榆被他毫不遮掩地揭穿,不得已回顾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发觉确实如此,不禁捋了把头“你说话真难听。”

“我不觉得他们会比你强。”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你让了他们九个子。”魏柯道,“你离开棋坛的时候跟他们不过一样大,五年之后回来下棋,却要让他们九个子,输了也正常。而且九连输是心态问题,不是实力问题。在实战中,心态比技术更重要。”

谢榆虽然忍不住高兴,但他强压住那股飘飘然,理性地分析道:“……我觉得也是实力问题。第一局那个小孩在59手下出了五五肩冲,我完全没有见过。”

“来,复盘。”

“等等等一下,现在?!我在厕所,我手边都没有棋!”

“不许找棋,就地报谱。”

谢榆汗如雨下,很快又攥紧了拳头。魏柯盲奕尚且傲视群雄,他只是复盘昨天才下完的一局棋,怎么就不行?谢榆闭上了眼睛:“黑3-四,黑4-十六;黑16-三……”随着全身心地投入,谢榆脑海中出现了纵横19道的棋盘,昨天与叶明远交手的每一步都清清楚楚浮现在他眼前。“……第59手,黑子五五肩冲。”

谢榆即使再面对这手棋,依旧肝胆俱丧,但对面魏柯似乎轻笑了一声。谢榆不满道:“你看穿了他的套路,觉得我是个白痴吗?”

魏柯的话却出人意料:“这一手是半个月前棋院开发的一种新下法,是我们开会时总结讨论出来的。”

谢榆的嘴渐渐张大了,中国棋院……那是国手训练的地方!随着中国围棋实力的水涨船高,那里几乎代表着世界围棋的顶峰!

谢榆心里一阵轻松:“难怪……”

难怪他没见过!难怪他慌神!难怪他像是被点了死穴一样,任人宰割!这是最优秀的棋士们日思夜想、群策群力得到的一招手筋,以他的水准,自然溃不成军!这根本不代表冲段少年的水准,甚至都不代表叶明远本身的水准!他完全没有必要自惭形秽!

“真狡猾啊……”叶明远这小子后台够硬,连棋院的棋谱都能蹭到,“欺负我没见识。”

“没有见识,就去见识。没有经验,就去经历。”

谢榆失笑:“你说得可真轻巧。”

“我也有九连输的时候。”魏柯突然淡淡道。

谢榆一愣,脸上浮起了一层潮红。他想起昨天他在电话里冲魏柯吼,说他这个常胜将军不懂自己的心情。

“真的假的?”

“真的。刚打上职业,谁也下不过。何止九连输,每天都在输。好像那段时间把一辈子的棋都输完了。”

谢榆想起魏柯在围甲坐冷板凳的经历:“那段时间是多久?”

“三年。”

谢榆忍不住咂舌:“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只是埋头训练。”魏柯顿了顿,“后来就一直赢。”

“操!”谢榆嘴上骂娘,眼里却有点湿润了。

三年,1000多天,魏柯才等到命运垂青……

两人将“五五肩冲”那一手拆解完,谢榆突然想起杨小鱼还在鏖战,连忙挂掉了电话走进教室。里头鸦雀无声,方才对局结束。杨小鱼挺胸抬头,手托着腮,而叶明远凝视着棋盘,蹙着眉头:“这不可能……”

谢榆按住了杨小鱼的肩膀,把蔡院长的话带给叶明远:“永远不要对一个棋士说不可能。”

两人相视一笑,杨小鱼赢了。

叶明远的目光落在谢榆的那只手上,冷冷道:“一时的输赢不算什么。”

“那你还想怎么样?”杨小鱼问。

“五番棋。”

“五局三胜?我为什么要跟你比五局?”

叶明远转头叫章翊闻:“你过来,他要走。”

章翊闻苦着一张脸:“现在嘛?”

“没你的事!”杨小鱼虎视眈眈地按住了棋盘,然后对叶明远道,“五番棋就五番棋。”

两人略略整理了一下棋盘,重新开始。

谢榆觉得杨小鱼现在这个状态非常好。杨小鱼之前跟人下棋是非常不自信的,长考、犹豫,经常落子还想悔。但是现在,他变得干脆、利落、专注。谢榆觉得蔡院长说的“愤怒”两个字并不妥当,在他身上,谢榆看到的是斗志。

杨小鱼在提出与叶明远一决高下的时候,内心的确非常悲愤。他进蔡文玉道场的时候也是一统云南的神童,第一次参加定段赛的时候只有10岁,何等少年意气。然而几年过去,他始终在一个瓶颈,不知道怎样才可以突破,久而久之连自己已有的水准都保持不了。他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机会可以用来犯错误,但他好像越来越不知道怎么下才是对的了。他受尽讥嘲,前途未卜,眼看着自己陷入泥沼之中却无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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