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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去把那些信拿来我看。”

片刻后,亲兵将一个桌头酸枝笺箱抱过来,放在大帐主案上。

梁检挑开笺箱,嵌花软笺一张张,滴粉搓酥地趴在里面,冷香扑鼻。

这种软笺又称桃花笺,乃京中烟花之地粉头、小娘们用来传情的小玩意,薄软柔韧,折在荷包里不易烂,制作时,都会将自己常用的胭脂水兑进去,也叫留枕香。

“千里念行客,红笺为无色。”梁检应景地念了一句,手无意识的摸了下荷包,想起叶给他的行军笺,心头微微一热。

梁检将软笺放在鼻尖嗅了嗅,难以形容的冷香,清冽中带一丝甘苦,若说是胭脂香,倒不如说是药香。郡王殿下这种京中纨绔的魁首,哪里的粉脂堆没滚过,一时竟想不到何处会用这种香?

“倒是不像京城章台处常用的味道。”梁检搓了下指尖沾上桃粉,若有所思地说道。

没地儿插话的阿卓睁大了眼睛,暗道七殿下比戎狗还厉害,京城的东西一闻就知道是不是。

陆大人穷酸惯了,娘儿爱脸,姐儿爱钞,他这一脸人间疾苦,浑身没有六吊钱的样子,怕是妓馆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所以梁检说的他不是很上心,只是意味深长地冲叶笑了一下。

叶知道殿下是在说正事,但不耽误他在心里骂梁检这个臭不要脸的,闻一下就知道出自哪家妓馆,以前还不知道怎么满街撒疯呢!

可怜郡王殿下,一个人在那用心琢磨案情,周遭除了老莫斗大的脑袋,一头雾水,其他人都在胡思乱想。

梁检将信笺一张一张,按照落款日期铺在大案上,“陆将军,你来读一读。”他指着其中一张说道。

陆翰林,诗词歌赋通,吟诗作对信手拈来,纡尊降贵来读这种床头作品,造孽啊。

叶不着痕迹地还给他一个活该的眼神。

陆泽掐起那张信笺,清了清嗓子,上刑场似的刚要下嘴,却发现,这些看似洋洋洒洒的文字,有的地方文辞不通,达意不明,有的地方未能合辙押韵,除了部分引用的诗词,根本就是通篇屁话。

他终于明白梁检的意思,敛去满面愁容,思量片刻说道:“殿下可是怀疑,这信笺中词句另有所指?”

“是。”梁检背着手转了一圈,又慢条斯理地说道:“一个在山西忙着造反的杂毛老道,一个在京城忙着接客的青楼小娘,这二人的书信不谈风月,不叙相思,却在词山诗海里写些词不达意的东西图什么?猜谜玩?”

陆泽顺着头绪摸下去,问道:“那殿下可是要把这些信笺里的文字重新排列?”他在心里数了数周围能认囫囵字的人,顿时绝望。

“这倒不必。”梁检走到案前,又顺着时间将信全看了一遍,在一堆磅礴的屁话中,找不出丁点牵扯。

他压了压眉心,手指从娇弱无骨的桃花笺上滑过,不动声色地说道:“他们应该有联系用的暗语,这里的每一个字,都已不是本来的模样,而是被解释成了别的意思,穿插在诗词里,每一次都要通过暗语的对照翻译过来。”

除了梁检,大帐里剩下的人都已经惊呆了,还有这种玩法,飞鸽暗语,也不过是开头结尾对合几个字而已。

陆泽服气,但心中疑惑更盛,忍不住问道:“殿下怎么知道?莫不是殿下遇见过?”

梁检坐下喝了口茶,眼皮都没抬,大大方方地回道:“我猜的。”

陆泽:“……”

“没有对照的暗语语谱,岂不是这些信笺也全无用处。”叶担心地问道,事情似乎又回到了死胡同。

“若真有,就只能指望卢钊命硬,阎王爷不了。”梁检眼中惊魂动魄的光一闪,又沉入幽深中。

陆大人有些凌乱,“卢钊怎么会有?”

“卢钊是内廷侍卫出身。”叶目光微黯,“他也可能同时和京城有联系。”

陆泽听罢,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爬到了头顶,周身冻了个通透,把脑子倒给冻清醒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府兵会给邪教当卧底,终于可以说通了,这两头都是给京城里的那位当碎催的。

陆大人被吓得简直要吐血,心中悲愤道:“亲娘啊!叶平云,我怕是要死在你这艘破船上。”

***

次日未时刚过,飞马六百里加急,从汾阳带来了胡未迟。

胡公子头一次被人当军报,六百里加急投递到潼关,跑了个七荤八素,险些断气。

到了地方,别说救人了,先被大营内两个同行救济了一番,醒过来的胡公子对着军医惭愧了半天,这才整理好去见临江郡王。

梁检倒是一点不见外,连句客气话都没说,直接把人拎到看押卢钊的地方,自己和几位将军就坐在外间等着。

胡未迟和两个药童,在军医的帮助下,将卢钊和两个杂毛老道,从里到外诊视了一番。他被从家中炕上直接揪走,根本不知前因后果,而此三人身中之毒蹊跷,自己也没有完全把握。

惊恐和疑虑包围之下,胡未迟连忙叫药童取来银针,丝毫不敢懈怠,亲自推针入穴,足足半个时辰,才满身冷汗地从里间出来。

帐内四个脑袋八只眼睛都盯着他,胡未迟却撩袍跪地,变成了个闷嘴葫芦。

“医官,人活是不活,你倒是说句话啊!”老莫是个急性子,直觉大夫不说话,人怕是要完球。

梁检冷冷地看着他,陡泉山相遇,胡未迟是个聪明又有分寸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在地上装死。

梁检对众人说道:“各位将军都去忙吧,我有几句话同胡公子讲。”

左右退尽,帷幔垂下,只有软窗投进势孤力薄的些许光亮。

胡未迟果然慢慢抬起头,眉头紧锁,无比艰难的说道:“殿下,卢指挥所中之毒乃是大内不传之术。相传武帝时期,在内廷侍卫中设金吾卫,行暗杀密令,监察士族百官、江湖大家,选人皆为死士,接令有期,带红丸,令未尽则身必死。”

梁检对宫中秘闻略有耳闻,脸上并未有波澜,接着他的话说道:“文帝始,天下大安,撤金吾卫,此毒便没入宫禁中,百年不得出,如今却有人效武帝,拥死士,谋君篡国。”他声音不高,镇定自若,仿若与人说着闲话。

胡未迟心中狂跳不止,他是行医走商之人,陡泉山林便知梁检身份不简单,玉牌投机,却没想把自己投入这般惊涛骇浪中,胡公子不是没有见过市面的人,却也感慨造化弄人,只能哭笑不得地认命。

第18章杀机

梁检回到大帐,一个人坐在那出神,很多话他是不便当着叶和诸位将军面说的,说出来一是丧气,二是叫诸位将士心寒。

西北战乱四年之久,他亲眼见数万边军将士,颅当砖骨砌墙,才争来这方寸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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