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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重负。

他蹲下身,扶起叶的肩膀,强硬的叫他面对自己,“平云。”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沉沉浮浮几个来回,万般狼狈。

两人眼神抵在一块,叶眼中是连绵不绝的惊慌失措,他仓皇的避开脸,竭尽所能的抓住理智,“殿下,臣幼时……幼时,有一知己,与殿下略有几分相似。”

他深吸口气,感觉刚长好的胸骨炸开似的疼,“许是殿下与她都是巴部人,其中或有误会。”

梁检知道此时后悔心软均已没用,他沉默着解开领口,扯开天潢贵胄的层叠衣领,坦露出左肩一排动物撕咬的可怖伤痕,用手语比划道:“你还记得吗?”

烈日炙烤下的戈壁,十二岁的叶领着亲卫杀了三头黑狼,救下了阿越和商队。他一路抱着受伤的女娃娃,血浸透了衣衫,粘着皮肤灼人似的疼,那是他第一次祈求诸天神佛,保佑一个人。

叶瞳孔骤然一缩,抬起手反复挣扎了半天,手指悬在领边,叫了声:“阿越。”

梁检这么多年,细细密密攒在一块,带着针缝在心肺间的心思,百转千回地涌出来,每多看一眼叶便是一层贪嗔痴怨。

而叶此时心中惊涛骇浪翻得是五味陈杂,一边无比庆幸阿越全须全尾,还能好好的活着;一边怆然生出几丝缠绵的怨怼,他心中对阿越那点若隐若现的情愫,被从天而降的梁检砸了个稀烂粉碎。

“殿下白龙微服隐于边塞,臣年幼无知,多有得罪,请殿下治臣不敬之罪。”叶头脑清明过来,心如刀绞,自己这么多年牵肠挂肚,今日落得如此狼狈场。

梁检心中一凛,心道:这下完了,这是真生气了。

他伸手想把叶扶起来,“个中原因,改日我与云平细说。”

“臣不敢。”叶牙关紧咬,竭尽全力控制心里张牙舞爪腾起的,全心全意的恨。

整整四年啊,杳无音讯,生死不知,他没有一天不是在忧怖丛生中,难道自己连丁点讯息都不值得。

梁检面色惨淡,纵有千万隐情今日也不是说的时候,他终于攒齐了离开的力气,站起身,“我们改日再谈。”

洛常看见梁检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不为察觉的狼狈惨败。他心中明镜似的,这事搁谁身上都得崩溃啊,世子没揍殿下已经是好修为了。

在边塞的时候,小世子对殿下的那点心思,骆驼都能看出来,自家这位心大的没边没落的殿下,还敢这么干,真是被惯出花儿来了,活该!

等他回头再看,梁检甩着宽袍大袖,已走到廊下,留下个四大皆空的背影。

***

陆泽到了掌灯时分才回来,西海三卫合并,辎重处设在祁连,他还未上任就被叫去干活,真是命苦个了得。

听说宣旨的临江郡王游历西北风光,先行来到,陆泽对这个说辞嗤之以鼻,二三月的大西北,除了满天黄沙连坨热乎的狼屎都找不出来,还风光,不是有病吗。

他走到叶门前,见屋里是黑的,琢磨着人去哪儿了?便推门进去。却见叶披着衣服坐在桌前,清寒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扯成一道颀长的影子。

“黑灯瞎火的,您是在这儿等着成吗?”陆泽被吓了一跳,说话间点上灯火。

叶掀眼皮见是他,也没说话,他累的要死。

“世子?”陆泽嗅到一丝不同,“怎么了?”

“有酒吗?”叶的声音干燥沙哑。

陆泽:“……”

他两在祁连瞎搞胡混了快两年,叶极少喝酒,即便有时放开了手下将领和兵士的禁令,自己也是极为克制警觉的,陆泽那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他琢磨一下,能叫炸都炸不死的荣康侯世子憋屈成这样,八成只有一件事了。

“阿越姑娘有消息了?”他斟酌着问道。

果然,叶的眼睫剧烈跳动,“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陆泽心下了然,这是失恋了,要借酒消愁,心道:“世子活到十九岁,从山一样厚的国仇家恨中,就分出这么三瓜两枣的念想,这下还没了,怪可怜的。”

“好,我去给你拿。”其实陆泽一直都不看好这段感情,且不说找不到人,找到了才叫麻烦。叶是堂堂荣康侯世子,金枝玉叶,他的婚事跟他喜欢谁基本无关,一张圣旨,叫他娶谁就得娶谁,皇亲国戚也不过是皇帝老子手中的棋子,无可奈何。他摇摇头,索性长痛不如短痛。

陆泽拿了两小坛珍藏的西域紫烧,刚倒上一杯,就被叶拿起来一饮而尽。

陆泽:“你少喝点,吃着药呢。”

叶也不说话,也不抬头,看着样子就等着一醉方休,千愁万绪都飞灰湮灭。

陆泽难得从那点吝啬的良心里,拨出米粒大的丁点,劝道:“平云,人活一世,纵有万般情愫,也如过眼云烟,放不下,不过在三世尘微里,徒增怨憎而已。”

他不明就里,哪知这话纯粹火上浇油,叶心中仿佛烧起一团怨憎业火,烧得轰轰烈烈,满目疮痍,只得又举起酒杯压下去。

陆泽本身就是个感情贫瘠的老光棍,除了屁话大概也讲不出个所以然,两人哐哐七八杯下去,一坛酒就见了底。

陆泽一看,这么个喝法可不行,世子伤刚好,药都没断呢,别喝出个好歹。便移开他的杯子,劝道:“平云,少喝点。”

叶喝的又气又急,这时酒气冲上来,人开始打晃,抓了几下没把杯子抓回来,“他不该一丝音信都不给我。”

破开心中纷杂的乱流,无关欺骗,无关男女,最在意的仍是三年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不知哪日埋骨河山,连魂魄都无处话别的惊慌恐惧。

“嗯?”陆泽也喝得有些迷糊,心道:“世子怕是个傻子,姑娘家,不给你消息不就是让你死心吗。”

“那说明,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啊。”陆泽不明所以的又补了一刀。

叶的心正好被捅了个对穿,他夺过酒坛,一掌拍开,哗啦喝了一身。

陆泽心疼上好的紫烧,抢过来哗啦也喝了一身。

两个醉鬼勾肩搭背,你一口我一口,边倒边喝。

陆泽喝醉了话比酒多,而且不像其他醉鬼,他说起醉话字正腔圆,舌灿莲花,一车一车拉都拉不走,他突然拍着叶问道:“哎,你今天见临江郡王了,说来听听。”

叶半趴在胳膊上,醉的五迷三道,听见他说梁检,突然乐了,闭上眼睛思考了一阵,轻飘飘的说道:“殿下啊……殿下,他貌美如花。”

陆泽眨眨眼,他现在只有嘴利索,脑子是不转的,笑道:“你可真有大出息!”

***

夜晚,叶从梦中惊醒,不是噩梦,而是春梦。四更天的梆子一下一下敲在他心上,窗外巡夜兵卫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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