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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中,素云亲自为传志解毒,阿笙将这几日的事娓娓道来,狄珩亦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待听到阿笙将他与秦筝推入墓穴,传志大吃一惊,恼道:“你推筝儿便罢了,推我做什么?我便是活下来,也,也……”

秦筝更恼:“你们死了,我也不要苟活!你们有骨气,我也有的呀!”

阿笙道:“我只想你们好好活着,难道你们死了,也想我一同去死么?”

传志一愣,忙道:“才不要,我快死的时候,只想要你好好的,要你一生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要你长命百岁,要你慢慢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素云道:“快别死了活了的,说些什么不好?你们三个都要长命百岁哩。”

三人相视一笑,阿笙又继续讲,传志听到周审川之死,潸然泪下,握紧阿笙双手,知他心里一定很不好过。阿笙明白他安抚之意,摇头笑笑。待讲到岑青之事,传志不解道:“这竟是可耻的事么?我喜欢你,我想要同你在一起,我心里这样想,旁人问了也这样说,怎就可耻了?”

岑青轻咳两声,退出门外。素云垂眸不语,阿笙与秦筝亦不知如何答。狄珩道:“我也不觉可耻。我听爹爹说,秦大叔为人气度不凡,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人物,喜欢这样的人,有何可耻呢?”

几人不约而同去想狄松如何说这几个字,却怎也想不出。

闲聊中,一人登门拜访,却是万窟山的阿柔。自墓园归来,阿笙告知她祝罗敷的下落,她并无意外。这时一进门,便向传志跪下,道:“阿柔奉主人之命,去找了那假的方传志、付九,特来向方少爷谢罪。”

传志道:“快起来,你是奉命行事,何必向我谢罪。你找到祝前辈了吗?我那天没有救她,也没有为她敛尸体,还想出来后告诉你这件事,一直没有机会。”

阿柔摇头道:“是主人陷害方少爷在先。当日大庭广众之下,秦少侠顾及我万窟山颜面,不曾揭穿主人与庄敬亭合谋之事,方少爷不计前嫌,肯告知阿柔此事,端的感激不尽。这是天大的恩情,小女子无以为报,往后两位用得到万窟山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万窟山以贩卖江湖秘闻掌故为生,掌门与他人勾结作假、诬陷他人之事一旦传出,便再难取信于人,在江湖中无处立足。她所言发自肺腑,承诺亦是诚心。

旁人听见“尽管开口”四字,定喜不自胜,传志对她话中分量却浑然不觉,道:“你快起来吧,我哪有什么事要你做的。你今后不要再陷害旁人就好。”

阿柔哭笑不得,站起身来,思忖片刻道:“主人那夜离去之前,曾要我查过当年方家大少爷之事,想来她那时已猜到庄先生身份。”

“我伯父么?”传志喜道,“你快讲给我听。”

阿柔道:“毕竟是许多年前的旧事,我也所知甚少。”

方家人丁稀薄,方携泰一生妻妾成群,却只育有两子。长子方剑亭,次子方剑阁。然长子是婢女所生偏偏生在五月端阳。人人都说,这一日生下的孩子,长及门户便会弑父,是以方老爷始终不喜。待嫡子剑阁出生,更是处处偏爱次子,对长子不假辞色。

“他虽是方家的大少爷,旁人却从不将他当少爷看。他小时候,想来受过许多委屈。在苏州的姐妹们多方打听,翻出当年一件旧事。”阿柔交给传志一枚剑穗,“方大少爷不受宠爱,便纵情声色,荒废武艺。十五岁时,他在苏州城的妓馆中,遇见了一位女子。那女子大他许多岁,样貌也不怎出众,然为人温柔慈爱,待他极好,两人相处日久,方大少爷同老爷说,要娶她入门。”

阿笙心道:二少爷的夫人,可是名动天下的江湖第一美人。

狄珩道:“他过得那样苦,有人肯疼他、爱他,那可再好不过。”

阿柔苦笑:“方老爷岂肯答应?隔日便派人将那女子杀了,大少爷禁足一年。往后他遇到了何事,我却查不到了。我听闻那女子手很巧,这剑穗年代已久,他都不曾换掉,兴许是那心上人做的呢。”

传志抚摸着穗上丝线,低声道:“应将他葬在方家墓穴中吗?”

阿笙道:“还有你娘的遗骨、付九、张三不,都葬在这里吧。”

传志应了一声。上一代的仇怨到此了解,活着时彼此构陷暗害,到死后尘归尘,土归土,都葬在这落梅庄中,想是再好不过。末了又道:“我娘不喜欢落梅庄,我也不愿将她葬在南华剑,我们去太湖吧?我总想起咱们在太湖的那日,风和水都那样美。我娘逃出落梅庄以后,第一天便去了太湖。我不要她在这里,她应该住在更好的地方。”

☆、人生若只如初见

庄敬亭已死,传志便是落梅庄的新主人。得知他已苏醒,群豪陆续前来探望,邀他前去花厅共商今后武林大事。传志拙于言辞,全靠素云、岑青替他应对,到午时方得清净,与阿笙来到墓园。付九等人棺木已置办妥当,尚未下葬,传志一一拜过,在付九棺前下跪磕头,回想起过往种种,一时怅然。

一阵秋风吹过,传志身体不由瑟缩,阿笙握住他手。两人并肩而立。传志问:“往后我该做什么呢?”

“你可有想做的事?”

传志想了想,摇头道:“从小到大,我只知道报仇这一件事。你呢,你想做什么?”

阿笙道:“我想看筝儿平平安安长大、成婚。”又望一眼传志,道:“那时不曾遇到你,现今也想要你一生平安顺遂。”

他笑意盈盈,眸中似有无尽柔情,瞧得传志心头怦怦直跳,只想将他抓进怀里揉一揉、亲一亲。好在尚记得身处何地,捺下心思,规规矩矩道:“我也想要你这样。”

墓园中停了许多棺木,付九、张三不、方剑亭、周审川、薛风、薛雷、万向天、孙伯良、吴应简,还有许多他们不认识的人。秋风肃杀,园中草木、围墙、砖瓦上,四处是黑色血渍。两人劫后余生,心中感慨万千,将彼此的手牢牢握紧,只觉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庆幸的事。

携手走出园外不远,红蕖迎面而来,手中拎着一只食盒:“秦姑娘说你两个在这里。听说大笨驴醒了,我来看看。”三人在道旁凉亭中坐下,她自食盒中取出几盘糕点,一一摆开:“喏,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

足有七八样,个个小巧玲珑、致漂亮,传志叹道:“这样好看的东西,竟用来吃么?你的手真巧。”

红蕖笑道:“我同庄里厨娘学的,现学现卖,也不知好不好吃。在南华剑时,可不曾吃过这样的玩意儿。”她自己吃了一枚,道:“倒是见过夫人和小姐吃。”她虽是南华剑弟子,实则自幼伺候清宁起居,同丫鬟无异。“他们都叫我小师妹,其实我比小姐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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