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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掌门呢?”

郑竟成面如锅底,沉默许久,开口道:“我夫人和女儿都是妇道人家,身子柔弱,不懂江湖大义,放了她们;弟子们随我不远万里来到江南,怎能客死他乡?也放了他们。至于我和欢儿,你们要杀便杀。”

吴应简道:“南华剑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派,郑掌门不要了?”

郑竟成仰天长叹,泪流满面:“几百年的基业,竟要毁在我手中!清宁!”他大喝一声,朗声道:“你是个女孩子,王公子不与你为难,我将南华剑交给你,弟子们愿下山归家,便走;愿留在山上的,便留。不求你将南华剑发扬光大,但求你惨淡经营,为我南华剑武功保下一脉!”

郑夫人与清欢皆已昏迷,清宁道:“这等重任,爹爹当交给哥哥。”

郑竟成摇头:“你哥哥性子刚烈,无法无天,从不知‘忍辱负重’四字如何写。将你娘托付于你,我也放心。”

清宁眼含热泪,只得应道:“孩儿定会永远记得爹爹的话。”

储忠义恼道:“怎恁多废话?郑掌门也是个罗里吧嗦的怂人。”吴应简听从郑竟成所言,要他给南华剑诸弟子服用解药。有一人誓死不从,吴应简将其一箭毙命。清宁拖过他尸身,不忍再看园中父兄,立在人群之后,深深低下头去,又想起传志两人,抬头看向阿笙。阿笙双颊红肿,模样狼狈,独独一双眼睛,冷冷清清,波澜不惊,像是寒冷凛冽的琉璃珠子。传志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他当真要死在这里么?若传志醒来,阿笙不见了,他可怎么办?清宁思及此处,眼泪再难抑制,夺眶而出,不知是为谁而哭。

南华剑一服软,顿有不少人求饶。孙百宁要宋琳同他一起返回关中,宋琳却未答应。她大仇得报,心愿已了,不愿苟且偷生。

吴应简又逼问周审川,周审川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周某一生罪孽深重,杀人众多,沦落到这般地步是罪有应得。我一心邀请天下群豪共赴英雄盟会,团结武林,以求减少纷争杀戮,万万想不到,竟酿成如此大祸!旁人可以求饶,周某却不能如此。我与陆兄、郑兄同生共死。却有一事”他看向周玉明,轻声道:“玉明,你与红蕖新婚燕尔,她嫁给你,还不曾过上几天好日子。你往后要好好待她,不许令她受苦。”

周玉明面色惊惶,连声道:“爹说得什么话,你何苦如此,我们,我们……今日之祸岂是您的过错?爹爹是大英雄、大豪杰!”

周审川打断他道:“你听我说。我年轻时,一心想做大英雄、大豪杰,对你娘疏于照顾,她年纪轻轻便去世了。你从小到大,爹爹都不曾好好陪过你,所以老天怪罪,连孙子也不许我看。你要与红蕖好好活着,为我周家延绵子嗣。”

周玉明接连摇头,痛哭流涕,几乎背过气去。红蕖亦无言垂泪。夫妻吃了药,携手站起,忽听储忠义道:“且慢。”

二人回过身,储忠义自地上捡起一把剑,递了过来:“你们俩现在是我主人的人了,我主人要你们做事,做是不做?”

周玉明自嘲一笑,接过剑柄要自刎,却被他拦下:“主人恩慈宽厚,怎会要下属自尽?”

红蕖怒道:“那你要我们做什么?”

储忠义指指周审川:“这人是主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杀了他。”

此言一出,众人惊诧失色,周玉明手指一抖,长剑掉落在地。陆荣怒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何必如此!”

储忠义笑道:“陆掌门博闻强识,这件事都不知道?这叫‘投名状’。入了我主人麾下,就能分一份天下至宝,要是天下人都入了,要那藏宝图还有他奶奶的用?周大公子是南方盟盟主的儿子,声望了不得,是主人的座上宾,老储岂敢怠慢?所以他须交这投名状,才能入伙。其他人嘛”他向林白鹤等人一一望去,缓缓道,“越是名声大的,越得交这投名状,以示诚心。”

先被阴谋暗算,又身中剧毒,再屈辱求生,不少人心灰意懒,听他所言亦无动于衷,一心道:到了这般地步,能活得一刻是一刻罢。杀几个人交投名状,又能如何?

杀人与弑父终究不可等量齐观,周玉明哀嚎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说着便要夺剑自尽,红蕖赶忙相拦,二人僵持下齐齐摔倒在地,抱头痛哭。储忠义逼近一步:“你死了,周审川就要杜姑娘杀;杜姑娘死了,也他奶奶要旁人来杀。你道如何?”

周玉明扑倒在红蕖怀中,痛哭不已。暴脾气如万向天等人,高声叫骂起来,储忠义只当听不见。陆荣落了泪,连声道“贤侄莫哭”,奈何束手无策。

却听周审川厉声道:“不许哭,动手吧!”

围墙上众弓箭手齐声高喊:“杀!杀!杀!”似擂鼓震天,愈发急促。

周审川喝道:“动手!”

周玉明匍匐去拾那剑,口中喃喃喊着爹爹。群豪见此人伦惨状却无可奈何,皆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便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叹息,那人道:“我有话要说。”

储忠义示意众人噤声,回头望去。阿笙靠在墓门上,冷冷道:“王雅君不想做武林盟主,要藏宝图是一,要人是二。”

储忠义大惊,正要张口,听得吴应简道:“你说。”

阿笙道:“你可记得几个月前,我在樊楼同青虎门的魏二虎打了一架?其实那天我是在跟踪姓王的。可惜传志中途插手,只得作罢。”他微微一笑,从天而降、将他护在身后的那个愣子,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大傻瓜。“绸缎庄王家为何有恁多武林人士?师叔查到了什么,姓王的要下毒灭口?我始终想不明白。”他抬眼望向吴应简:“直到将才,我想起一件事。你们抓了筝儿和郑夫人,传志背师叔求药,在南京某处宅院中听到了一件事,他说得不清楚,我当时不懂。这是顶要紧的事,我竟忘记了。现在我都明白了,你们是谁,王雅君是谁,他要做什么。”

吴应简举弓对准他眉心,道:“你要什么?”

阿笙看一眼周玉明:“我替他杀了周审川。”

群豪哗然,吴应简与阿笙对峙片刻,问:“为何?”

阿笙垂眸笑道:“要是传志在,一定会出头的。”

那呆子会大声说“不能这样”,会骂储忠义是个混蛋,却想不出任何办法,只会惶惶无依地望着他问:“阿笙,怎么办?怎能让周公子亲手杀了自己的爹?”毕竟他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吴应简蹙眉:“仅仅如此?”

“是,仅仅如此。”

吴应简点头,并不放下弓箭,要储忠义喂他吃药。阿笙解了毒,两臂架起竹杖,缓缓挪至周审川面前,将匕首缠在腕上,道:“周盟主,晚辈双手尽废,怕不能一刀给个痛快,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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