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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绕得晕头转向,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带着哭腔道:“陛下恕罪,臣不敢胡乱猜测,太后和皇后都是千金贵体,这……”

皇帝寡淡地把目光移开,不再理会那人,任由他浑身发抖跪在那里,其余人也都闭了嘴。

半刻钟过去,除了时不时禀事的人来来去去,大殿的气氛近乎凝滞。

炽烈阳光充斥着高大殿门,一团晃动的影挡住光线,在深色地砖上投下很长的影奉铉卫押着皇后一行人回来了。

随行潜逃的宫人直接被按着跪在地上,在殿门外跪了一排,皇后一身华服,满头金玉凤钗步摇轻晃,秀美端庄的脸上神色复杂而冰冷,被奉铉卫“请”入殿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孙氏三公一个接一个倒台,她仅有的仪仗就是太后和皇帝,而说到底,也只有皇帝。

孙梦汀眼中蒙着一层薄薄的泪,但她既没有哭,也没有笑,就那么平静地睁眼看着皇帝,那真是一双会说话的眼,里头写着千古之恨般的万语千言,又甚么都没有。

她一步一步穿过大殿中央的过道,停在那里,缓缓地、姿态优雅而脆弱地跪下,华丽凤袍衣摆逶迤满地。

“请陛下赐罪。”

她的声音柔和轻细,微低着头,金步摇反射出绚烂的光,就这么认了罪。

“什么罪?”裴洹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发沉,“皇后。”

陆眷卿、燕云侯和温戈的脸色也都很不好看。

孙梦汀展袖、拢手,拜下去,额头触手背,又说一遍:“请陛下赐罪,降罚。”

裴洹眼中的诧异闪过,袖袍下的手微微发颤,沉声怒问:“宫中魔物与你有关?”

孙梦汀毫不犹豫:“正是。”

“孤的病与你有关?”

“正是。”

“瑞王受伤,与你也有关?”

孙梦汀迟疑了一下,依旧道:“正是。”

殿内死寂一瞬,裴洹倏然起身,将御案上茶盏奏折统统扫到地上,怒吼道:“无关人等都出去!”

众臣慌慌张张退散,燕云侯和陆眷卿他们却没走。

殿内瞬间空空荡荡,裴洹疾步走下台阶,弯腰一把掐住孙梦汀下颌,虎口抵着她喉咙:“承胤方才受伤,被魔物所害,此刻生死未必,皇后,你最好想清楚再认罪,若耽误了救人,你想保的人,一个都保不住!”

皇帝此刻才终于袒露出真正的情绪,孙梦汀双目微微睁大,呼吸略有些困难,眼角泪水滑落:“是孙家的错,是我的错……”

裴洹扼住她的脖颈:“孤不需要你们认罪。说,瑞王的伤怎么回事!”

瑞王府。

裴珩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起先还在流冷汗,现在只是浑身抽空一般的疼痛,他不想在房间里待着,胥锦把他抱到庭中扶桑树下的躺椅上,裴珩清瘦修长的身形被不合时宜的一件裘氅盖着。

“才早秋。“裴珩轻声道。

胥锦握着他的手,守在旁边,扶桑似乎永远也开不败,火红落花铺了满地。

“是不是疼?”胥锦注视着裴珩,低头吻在他手背上。

“疼。”裴珩知道自己此刻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强撑着说谎并没有意义,“比起慈悲台上,还是好多了。”

胥锦的灵力一刻也未撤离裴珩体内,那纯净绝的力量无所不在,捕捉住每一瞬细微异动,试图找出疗愈裴珩的办法。

“你的灵力,在我身体里么?”裴珩强打起神看着他。

“在的。”胥锦为了不让他太力,便凑到他旁边,令他只需轻声说话就可以。

“在哪儿?”裴珩笑笑,眼里万般的柔和,抬起微微发抖的手,指了指胸口,又指了指自己额侧,“所有心脉穴位么?”

胥锦重新握住他的手,与他五指交扣,低头亲吻裴珩,耐心地道:“所有地方,你的所有地方,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那很好。“裴珩说,”胥锦,我那缕魂魄在魔海停留太久,即便受你炼化,也不能恢复如初,怕是凶多吉少。“

“别胡说。”胥锦的声音微不可查发抖,“宫中正在查。”

裴珩似乎一点儿也不疼一样,气息薄弱地躺在藤椅上,细细端详身边的人:“胥锦,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想,这是世上最好看的模样,从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这就是最好看的模样。”

胥锦拥着他,早秋时节,一袭裘氅着实过于厚重,可即便隔着这样厚重的一层,他仍能清晰感受到怀里人清瘦的线条。

“就因为好看,所以前世就留在云府海境没有走,这辈子就把我留在身边也没有分开。”胥锦看着他,“幸亏没有旁人冒用这张脸。”

“冒用了也无妨。如若壳子底下不是你,遇见了也没有用。”裴珩回手扣住他的手指,“胥锦,你的脾气、习惯、说话的语气……诸此种种,都让我不得不喜欢,只要看见你,什么都是好的。”

裴珩说话的声音很轻,因为一用力就疼,但他的声音清晰笃定:“世人常常怀念初见,可在我这里,相处许多年后,也只会喜欢你更多些。从前我总觉着天长日久,没有结束的时候,我永远都能寻到理由在你身边,或者把你留在身边,如今想来,是我年少轻狂之过,仗着看不到头的长相守,就什么都压在心里。”

“知道错了?”胥锦贴着他的脸颊,喉咙发苦地笑着说,“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说,我还能拒绝你不成?你想要的,有什么我没给你的?”

“知错了。”裴珩艰难地抬起手,抚摩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早知你要什么给什么,就该再张狂些,把你彻头彻尾占了,好过这么多年只能悄悄得意。”

“没错,你没错。”胥锦似乎怕极了从他这里听到后悔二字,说道,“你虽然没开口要求,我也早就认定你一个了。”

“总是你让着我。”裴珩几乎舍不得眨眼睛,细细看他。

“不光是我,我的王爷到哪儿,旁人也都只有让着他的份儿啊。”胥锦的灵力捕捉到裴珩心脉间细微异常,心里一盆冰水浇下去,那缕魂魄严丝合缝回到了裴珩身上,但内里没有彻底炼化的魔气已经侵入裴珩心脉,如一滴墨水汇入江海,有迹而不可寻。

第76章破釜

皇帝把孙梦汀狠狠摔到一旁,毫不留情面:“不都是你做的么?为何说不出缘由!瑞王若不得疗愈,你孙家连祖坟也别妄想留下!”

孙梦汀浑身发抖,却依旧有一股气强撑着她一般,背脊僵直地在地上狼狈跪坐,忍着泪水,满脸冷漠:“陛下,您身上也有一半孙家的血……”

“那又如何!”裴洹冷冷地站在那里,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无情帝王,“你以此就能说服我什么吗?你以为那些东西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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