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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言简意赅地把军备营换了主子,副将们自然有质疑、有不服,但胥锦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上,抬指将剑顶出鞘三寸,漠然环视一周,眼神里没有丝毫仁慈之意,令人立即明白,谁此时闹事,谁就立刻死。

这是青玉殿武者,事态紧急时有权整顿军队,生杀皆可先斩后奏。

厅内顿时寂静一瞬,而后众副将陆续向胥锦行礼,他们的质疑和抗拒都在这一刻被缴械。

裴珩扮白脸,笑吟吟道:“勿要太紧张了,今日各位的职责,便是锁闭扬州全城,依照胥锦大人的布置镇压城中趁乱闹事者。”

副将们脸色发白,事出突然,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环顾过后问道:“林将军怎么没来?”

“林大人?哦……”裴珩眉头一挑,转头问胥锦,“他怎么没来?”

胥锦向厅外侍立的手下做了个手势,随后有人呈上一只沾血的白玉鼎,这鼎不大不小,正好抱个满怀,里头有些深,一时只见一团深色的东西,散发出浓烈血腥味。

胥锦淡淡道:“你们的林将军跟韩刺史关系好,要闯大狱找人,身为地方大将却不懂规矩,便拿他做个教训。对了,这玉鼎便是韩刺史赠他的,正好承这份情。”

那白玉鼎里正是林将军的头颅。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有人不敢相信,颤声道:“林将军素来与韩刺史关系一般,岂有什么人情可言……”

裴珩抬手,虚虚向下一压,那人便不敢再说,他语重心长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将军平素跟韩刺史保持距离,但私交甚笃,单说那玉鼎便值六千两黄金。”

那人听了登时目瞪口呆,当然要怀疑裴珩是欲加之罪。

可林将军教训在眼前,没人敢乱开口,否则脑袋说不准就要放进那玉鼎中。

“诸位有什么异议,尽可提出来。”裴珩温文尔雅道,垂眸看了眼手中瓷盏内的茶汤,“毕竟咱们初次见面,一见面就让诸位听令,心里难有不快活。”

众人不敢伸手接瑞王的这份“善解人意”,纷纷摆手道“王爷说笑了,怎么会呢。”

胥锦一抬手,端着玉鼎的人把鼎放在厅内正中的桌案上,如同放置了一件寻常摆设。

“好,好。”裴珩笑了笑,起身对胥锦道,“你便看着办罢,晚上记得回去吃饭。”

裴珩离开军备营的时候,扬州城各城门已落锁,水路落闸,弓箭手一刻钟内射落十几只信鹰信鸽,空中不知何时盘旋着一只海东青,见传信飞禽便扑身而下,利爪加上钢铁般的喙,顷刻就把它们撕成两半,再准准丢到城门楼上,守城士兵便把鸟尸所携带的纸条交到胥锦那里,查出来源立即出手抓捕。

皇帝驾崩消息传至的第一天,扬州城进入战时警备状态,刀锋却都是朝着城内的人。诸世家、官员、豪商,从孙氏作为起点铺开一张关系网,韩琪和柳司景的结交名录作为线索,裴珩在名单上增删,确定要抓谁,要当场杀谁,要留谁,要慢慢审谁,把扬州城权贵上上下下筛了一遍。

幸运的人躲过头上掠过的刀锋,从筛子眼儿里钻了个过去,不幸的人连家带口下大狱,家宅查抄,满城的鬼哭狼嚎人心惶惶,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

这一天过去的时候,灿烂晚霞笼罩在广陵水岸尽头,勾栏瓦肆不时还有歌声,街道上穿梭的兵马军伍向军备营回流,城中半数权贵落网,尘埃落定。

柳司景是第一个祭刀的,暗箭刺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刺史韩琦,昔日狼狈为奸的好搭档,大难临头,凭着敏锐的嗅觉先下手为强,然而韩琦未能幸,不到午时就被玄甲卫丢进了州府大狱。

小秦淮的水里染了血,夕阳下像是晚霞的倒影,裴珩驻足绍园外头的水岸,裴洹戴着斗笠坐在他身旁,持一支鱼竿钓鱼。

“承胤,这几天你都要亲自审吗?”小皇帝抖了抖鱼竿,发觉腿麻了,于是把鱼竿卡在旁边,换了姿势,枕着手臂仰靠在大石头上看天。

“审几个主犯,把脉络摸清楚,三五天后交由新任刺史就行了。”裴珩答道。

“燕云侯还不知我来了吧?”裴洹问。

裴珩眉头皱了皱,忽然想起来没跟燕云侯说这事儿:“他……等他照顾好顾少爷,应当会回来一趟。”

裴洹摸了摸肚子,隔着斗笠的轻纱巴巴望了裴珩一眼,想问能不能现在开饭,但又知道裴珩在等胥锦回家,于是没好意思开口。

“饿了?”裴珩走过去朝他伸出手,裴洹拉着他的手起来,远远瞧见胥锦策马回来,舒了口气:“有点儿。”

裴珩哭笑不得,离京后的阿洹时常像个小孩子,兴许是难得完全赋闲几日,天性不受约束,才终于做回自己。

胥锦得到近前,翻身下马,仆从接过缰绳。

“累不累?”裴珩察觉他身上还残留些许焦躁,便问道。

“军备营成日里只顾着胡吃海塞,一群废物,人手调动磨叽得很。”胥锦道,见了裴珩,神情立即柔和耐心下来,“拾了一顿。”

“很好。”裴珩笑吟吟道,裴洹在旁心想,这胥锦就算掀了天,他皇叔估计都能这么笑着夸出来。

三人在厅里落座,绍园的原主人韩琪已经入狱,府里下人或遣散或换人,厨子凭着好手艺和清白背景通过了层层审查顺利留下来,于是晚饭格外丰盛细。

“新任刺史是谁?”裴洹彻底放松下来,这两天连食不言寝不语也不讲究了,因他听闻寻常人家饭桌上都会聊几句,用饭时一家人热闹温馨。

裴珩朝他解释道:“是韩琪手下一名师爷,此人原乃多年前进士,后家中遭遇陷害,不得入朝为官,始作俑者就是孙氏一党,于是此人更名换姓,潜心潜伏于韩琪身边三年,就是为了等待时机,将其罪证送到京城,巧在咱们来了,他大仇也恰好得报。这人有大才,朝中徐老也送来信,称愿意为他的品格能力担保。”

裴洹假死一回,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时光,这两天什么事都不过问,听了这番话,沉吟片刻道:“三年,他对江南地方人情应当熟悉,但江南为官不必京城轻易,此人性格如何?”

“正所谓能屈能伸,圆融守道,并非人情不通达之人。”裴珩笑了笑道,“他应付得来。”

裴珩转向胥锦道:“明日不需去军备营了,陪我审犯人罢。”

胥锦当然乐意,心情更好了几分:“好,我吓唬人,吓唬到位了你开口问。”

谁都没提小皇帝假死的事情,这事麻烦,大家都默契地暂且搁置烦恼,傍晚陪裴洹在扬州城逛了逛,又往两间风格别致的酒楼去听曲品酒,仿佛白天的兵荒马乱只是一场梦。

夜里回绍园,胥锦揽着裴珩到院后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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