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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极近地对胥锦道:“你的功夫,格斗步法应属北武宗,匕首招数则集数家门派之成,若我没猜错,任挑一种兵器,你都用得不差,空手白刃自不必说,恐怕每一招式都糅合进不止一种功法。”

裴珩微挑的凤目映着胥锦的脸,“什么人教你?”

面对裴珩的靠近,胥锦并未朝后躲,他道:“无名殿。”

裴珩不久前第一次听说无名殿这三个字。

据闻无名殿与直属帝王麾下的三殿司极其相似,甚至比三殿司训练武者的手段更严苛,逾越江湖,触及庙堂,难怪裴洹亲自吩咐要查此事。

“你怎么会被他们控制?”裴珩感到蹊跷。

“他们有办法压制我的灵力。”胥锦回想起那段不见天日的时光,虽然并不长,但他的被动前所未有。

“他们又为何对你用刑?”裴珩问。

胥锦微微偏了下头,有些不屑:“因为不够听话。”

无名殿的人发现,胥锦学什么都很快,唯独学不会“屈从”二字,便只有软硬兼施。

海妖围杀胥锦,便是无名殿追至那阵法中的符咒所致。

“你原本有何打算?”裴珩说。

胥锦只是摇摇头。他不打算回开蒙修行之地,有灵识起,云府海境一切灵物几乎都畏惧他,那里与他最为相像的鲛人也不敢接近,他并无什么惦念。

裴珩在他面前站得很近的时候,胥锦轻轻抓住他的手,那手很苍白,很漂亮,胥锦握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他想到裴珩说凡人性命脆弱,这手的主人看起来病弱,却内蕴刚毅,像瓷器,坚硬又脆弱。

胥锦不想让他碎。

裴珩抬眸看看他,笑了笑,固定好纱布,放下手里东西,取来巾子擦擦手上药膏:“小东西早点睡吧。”

目送裴珩出了院子,一名小厮上前道:“少爷有事尽管吩咐,公子让我们在院外候着,不会打扰少爷。”

胥锦感到困意涌上来,他看看桌上匕首,在廊下又看了会月亮,终于转身回屋。

裴珩回到书房,站在窗边看着同一轮月亮,看了不知多久。

金钰进来,他把钦差令和文牒递给金钰:“这阵子先不走了,着人布置吧,给沈传个消息。”

金钰接过来,看了遍皇帝的密诏:“莱州灵矿所产的灵石,上报朝廷逐年减少……莱州官府要员之中多有孙家老将军、老宰辅的门生,公子查这事,不得就要与孙氏对上,陛下的用意恐怕……”

两年前,裴珩的虎符交还皇上,朝中以孙氏为首的外戚一党气焰更盛。

裴珩曾经率昭武玄甲东征西战,西域诸国已被昭武营打服了,北疆众部也多年未犯,北大营长年镇守北疆,要说功高震主也不过分。

如今小皇帝长大了,身边有无数张嘴,他心中究竟是否忌惮这个皇叔,谁也不知道。

若皇上早已不信任裴珩,那么让裴珩来办此案,便是把他推到风口浪尖。

“不论皇上怎么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裴珩风轻云淡道,“昭武营可以只站在大燕这边,我却要站在大燕和阿洹身边。”

金钰满腹劝谏到底咽了下去,领命退下。

翌日,天还没亮,御驾启程,回帝都江陵。

放眼望去,沿街沿巷,海潮一般的人群熙熙攘攘铺出去九里地,攒动人潮中间被士兵开出一条道。

“陛下起驾”

大太监一声高喝,上林宫重重宫门门次第大开,静鞭数响,卤簿仪仗绵延而出。旌幡幢盖流斑斓,迎风而起,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结束东巡。

天子御辇所经,人们纷纷跪拜下去,由近及远,如一道黑压压的浪潮,山呼万岁。

裴珩就不著声色地在人群之中,遥遥恭送裴洹。

沿海城中,百姓久久不散,眺望着车马队伍的背影还在议论,裴珩转身穿过人潮,步行慢慢离开。

这一早,胥锦是被外头动静吵起来的。

莱州临海,暮春的清晨一出门就是清凉微潮湿的小风,日光晴朗,小厮带胥锦在宅子里逛了逛。

这宅子有些年头了,青砖黛瓦,抱朴清雅,花木盆栽葱郁有致,园景清淡,宅邸里有种书卷气,宅子主人有一定身份,低调朴素,唯一的三层小楼是间藏书阁。

胥锦只是随意看了一遭,并非因为没兴趣,而是府里实在吵闹,从前厅到后院,许多人匆匆地进出,壮汉搬运东西进各个院子,又有工匠拎着大件小件的工具来修缮屋宅。

工匠和仆从说话吵闹,搬运重物的叮铃咣啷嘈杂,喧哗得挤满了春日清晨的宅子,胥锦醒来时以为要拆房子。

“少爷让一让啊,看脚下。”

“当心弄脏少爷衣裳。”

小厮带他去找裴珩,两人在回廊上让过扛梯子的修瓦工、四人一起搬着的大块石料,从院子里熙攘的家仆和挪动青榕盆栽的花匠中间挤过去,胥锦几乎要不耐烦得翻上房檐抄近道。

金钰在厅后偏屋门口跟府里管家核对修缮用工,正遇见胥锦,笑呵呵打了招呼:“少爷找公子么?在前厅。”

胥锦绕到前厅,南柏木雕花对扇门敞开着,廊下晨光洒进门槛,裴珩一身霜色的长袍正坐在正位上,手里还握着一柄折扇,搭在身前。

屋里堂桌椅子都是紫檀木,仆从也端茶递水进进出出,几个中年男人在他跟前,或坐或站,正围着裴珩说着话。

裴珩见胥锦便朝他招招手,胥锦也不客气,径直走进去,隔着紫檀木镌花方桌坐在他旁边位上,他一身玄色衣衫,面貌妖冶而淡漠,倒是像足了富家少爷。

一华服中年男人拱了拱手,神情和悦:“这位少爷风度卓然。”

裴珩笑道:“家里没什么人了,也就我们俩个。”

胥锦感到莫名其妙,抬眸看了裴珩一眼。

府里的热闹对他来说很陌生,说不出的舒适,他尚不知,这就是俗尘的烟火气息。

那华服男人点点头,没多追问胥锦,道:“沈公子也是念旧的人,看府上这些动静是要生意重启?”

胥锦听了心想,他原来是姓沈么。

有工人搬进来一块榉木底座的嶙峋大石,色陈殷红,搬到厅里,裴珩指了个位置便放下。

裴珩淡淡一笑:“这不么,既回来了,玉石珠宝的生意还是要重开的,今后还仰仗各位照拂。”

客人们纷纷祝贺。

下首一位客人起身,着自家小厮呈上几个装着礼的红木嵌螺钿木盒:“沈公子今日先忙着,我家老爷吩咐说先来看看,待改日他亲自来登门拜会,在下也就先告辞。”

客人起身告辞,胥锦品了品盏中的茶,顺便起身和裴珩一起送走了人。

他站在前庭,地上刚搬进来摆了一地的石料等候发落,阳光下纹理各异,大小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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