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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向他点点头,“那我就在奈何桥上等你。你若是再活三十年,我就等你三十年;你若是升了仙,我就下阿鼻地狱里做苦力,绝不再和旁人许什么海誓山盟。你说好不好?”

“不好!不好!”少年的眼眶越发红,死死抠住他单薄的脊背,“你都是骗我的,你别想用什么下辈子下下辈子骗我,老子不稀罕!”

可是我的这辈子已经完了啊。

方思明在心里默默地想。

可是他这样的恶人怕是死了也要堕入鬼道的,又哪来下辈子还他呢?

真是头疼。

“那你说怎么办呢?”他想不动了。

“我带你走,我们去城里,去好好养伤,好不好?”少侠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希望,“等到你身体好了,我们再去做别的。我陪你去找好酒喝,去听曲子,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多么天真的孩子呀。

他是朝廷要犯、邪教魔头,离了朱文圭的药连半分半刻都活不下去,而这孩子居然说要等他养好伤。

多么动人。

方思明舍不得拒绝他,点了点头说好。

他再醒来时躺在郊外的木板床上,少侠坐在侧边,正小心地吹着汤匙上的热气。

再一抬眼,方思明就看见了床前的张简斋。

“你可总算醒了,”少年见他睁眼,喜上眉梢,又俯身试了试他额间的温度,“比大夫说的晚了好几个时辰呢。你若是再不醒来……”

少年的语气颇有些腻味,方思明扫了一眼张简斋示意他不要得意忘形,少年瘪瘪嘴,堪堪住了口。

“老夫还从来未砸过自己的招牌,少侠自然放心就好。”老大夫似乎浑然不察,伸手便去搭方思明的脉。后者下意识想缩,硬生生忍住了。

“这药太苦,”方思明皱着眉,晃了晃陶瓷碗中棕色的液体,半分埋怨半分撒娇地对少侠摇头,“要糖。”

“看来你还是睡着好,一醒来就事多。”少侠无奈,却很开心地笑了,哄小孩似的在他面前弯下腰,“那我现在去拿,你别乱动。”

方思明乖顺地点头,张简斋则表示“有他在还怕什么”。一番挤兑完,少侠才颇不好意思地翻窗出去。

他一走,屋内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静。

“老先生应当知道我是什么人。”先开口的是方思明,他表情冰冷淡漠,与方才判若两人。

张简斋却泰然自若,照旧为他扎针,“为人医者,天下皆是病人。何况公子病得犹重。”

“老先生为我治病,就不怕有性命之虞?”

“少侠曾救过老夫的命,少侠的朋友老夫便当作少侠。”张简斋专心致志,把另一根细密的银针插入他的手腕,“老夫也并不知道公子究竟是谁。”

针尖立马变黑了,方思明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

“公子不宜思虑过多,肝气郁结,伤身。”

“我活不了多久了。”方思明不愿再和他纠缠,直截了当地说。

“你体内的七步蛊不除,又找不到宿主,自然活不了多久。”

那你在这里装模作样地施针做什么?方思明觉得好笑,也放下心来,聊家常似的问他,“还有几个月?”

“十天。”张简斋比划一下,“老朽给公子施针倒不是为了救活公子,不过是想让我那位朋友放心,也让公子活得体面些。”

提到那位“朋友”,方思明的脸色黯了一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除非找到蛊主,除非蛊主大方得肯给你解药。”

朱文圭。

还不如做梦。

方思明略一沉吟,推开身上的锦被,在张简斋面前跪下来,“晚辈劳烦先生,这一桩事千万不要让他知道。”

他这辈子除了朱文圭没跪过旁人,这第二个,便是这救死扶伤普度众生的张简斋。

张老先生也不扶,任由他跪,高深莫测地望他的眼睛,“他迟早会知道的。”

“能瞒一天便是一天吧。”

反正等我死了他也没地好算账。

张简斋幽幽地叹口气,表示默许。

☆、第6章

方思明好得很快。前两日的时候还要神医一日三次地去房里号脉,第三天便能和少侠一道,清清爽爽地去拜访张简斋。

“今儿果然神多了,张老先生还是真妙手,”少侠满意地凑到方思明面前,嬉笑着打量他,“不枉我成天守着那个破药炉,可热了。”

他说着捞起一小段袖子,装模作样地露出光洁的手腕,“你看这儿、这儿你倒是看看我烫的水泡呀,哎呀,真疼……”

方思明瞥他一眼,不吭声,低下头微微笑。

鼓楼街仍然是从前的鼓楼街,牙道柳径,绣珠帘,却总让人瞧出些不一样的滋味。

“带点礼物去吧。”路过早市的时候方思明住了脚,“万一你以后头疼脑热的,找他也方便。”

“说得像你不生病似的,”少侠撇嘴,“也成,我前些日子封了银子谢他,他总是不;也不晓得买不买你的面子。”

“那是你不会挑。”方思明挑眉,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我看那老先生也没有别的心思,还不如去弄些难得的草药来;这个季节的麝香、石斛都很难得……你怎么了?”

只见少年一本正经地晃晃脑袋,眼神戏谑地觑他,“还有‘真爱的眼泪’”言毕又装模作样地叹口气,“罢了,你这铁石心肠的家伙怕是哭不出来,我倒是可以挤两滴……也不晓得流了那么多,我的毒是解了没解。”

方思明被他拿自己从前的话一堵,又是好气又好笑,甩了袖子快步往前走,“可别推给什么毒不毒的,分明是娘胎里带的痴病”

“也成,相思病。”少侠嘟囔一声,几步跟上去。

于是张简斋见到的,便是春风满面的少年和面色薄红的方思明。

“老夫瞅着公子倒是神了不少,”他身后站着同样慈眉善目的小童,同老人一道慈眉善目地上下打量方思明,“年轻人嘛,这样把额头都露出来白白净净的多好看。挡着天庭便挡着气运,天庭光明,心得安慰,日无险事,夜无噩梦,颜色光泽,气力充盛,所作吉利……”

方思明耐着性子,顺着他的话头一句一句地点头;少侠笑得乖巧欢畅,却不安分地在背后捉过他的手,一笔一笔往上划:怎么谢我?

是是是,全是你的功劳!

少年的手指温软又狡黠,挠得方思明心里发痒。索性一把扭住了,啪啪在他后腰点下两个穴位,再往老先生面前一推。少侠一怔,片刻之间竟是动弹不得。

“我们……幺郎他近日的运势都好得很,南算北算都说有福泽他人之相,”方思明又拉了少侠一把,规规矩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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