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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别吵了,都出去。”晏衡冷声道。

流觞一下子闭嘴了,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夜隐,又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晏衡,最后无措地望着身边的铜雀。铜雀盯着夜隐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了晏衡发话,没有多说,留下灯退了出去,流觞也跟上。

晏衡扫了谢无秋一眼,谢无秋只好从“摇椅”上下来,哼着小曲儿走出去了。

门一合上,屋中恢复死寂。

夜隐低着头,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竟是一句话也不用辩解了。

晏衡掐着他的手腕,寒声问道:“你真是秦端阳的人?”

“是。”

应的倒快。

晏衡怒极反笑:“好,很好。”笑着笑着,他蓦地失了声,垂下头掩住了嘴唇。血丝从苍白的指缝中渗了出来。

“少主!”夜隐抬头叫道。

“住嘴!”晏衡喝住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唇角,冷冷道,“不必再叫我少主了。”

夜隐低下了头去。

晏衡静静地看了会儿他头顶的发旋,闭了眼,透出些疲惫来:“你们五个,是伴着我长大的。说是下属,平日里我把你们当亲人待。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是我一厢情愿,妙吾叛了,我能理解。连你也叛了。”

“不,你不是叛,你从来就没有效忠过我。”

夜隐咬住了牙,嘴唇绷的紧紧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效忠秦端阳吗?”

夜隐身子一颤,低声道:“我的命是他救下的。”

“哦,这样啊。好,那你也算条重情重义的好汉了。”晏衡心灰意冷道,“那上部《金缕曲》,你已经给秦端阳了?”

“本是要给他……但皎玉池那日,我还未与他碰头,便半路遇到个黑衣高手,我打不过他,书被他截了去,后来便没有时机再见秦端阳。”

“黑衣高手?”晏衡皱了皱眉,随即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夜隐却突然抬头,扶了一下晏衡的膝盖:“少……我,无论您信不信,我想提醒您,谢无秋……不简单。那个黑衣高手,我怀疑,就是他。他对《金缕曲》亦有觊觎之心,请少……请您,多加小心。”

晏衡面无表情。

“请您多加小心!”夜隐忍不住再度重复了一遍。

晏衡蓦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目如槁木:“他为金缕曲来……”

“我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不是为了得到金缕曲。而是为了,毁去它。

***

“还有最后一事。”

那日的质问犹在眼前。

白釉秘色瓷六方瓶被一只苍白素手轻轻一推,脆生生摔出一地碎瓷片。始作俑者像是一点也不心疼,踩着瓷渣站起来,冷冷看着门口的人的背影。

谢无秋回过头来,眉头微皱。

晏衡很少动怒,从两人相识以来,小怒偶有,如今日今时这般,摔了瓷器先声夺人,冷站在那里眼神狠厉,周身全是要发怒的征兆,明明还什么也没说,竟也使得谢无秋莫名打了个寒颤。

谢无秋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还有什么问题,晏楼主你一次性问完好啦?”

晏衡没有发怒,却是笑了。过来执着谢无秋的手重新坐了回去,像是看不见那一地碎碴一般,微笑着:“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就随便问问。你十岁入苍崖,那么十岁之前,又在哪里呢?”

“自是在家喽。”

“家?你家在哪呢。”

“小城小乡,不值一提。”

晏衡慢慢凑近了他,不疾不徐地道:“我对漠北确实不熟,但有朋友熟,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听过呢?”

谢无秋骤然看向他,目光里的寒意摄人。

可晏衡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隐瞒了。”晏衡一字一句道,“杏、林、后、人。”

谢无秋猛地扫腿,地上锋利的瓷片尽数飞射向晏衡面门,晏衡冷笑一声,用衣袖一转兜住,振袖回掷,那些瓷片被谢无秋内力一震,化作粉末散落在地。

谢无秋退后一步扣住了腰间的吻颈。

“别担心,没有埋伏。”晏衡似笑非笑道。他坐得稳如泰山,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谢无秋静静打量他片晌,也慢慢坐了回去。

“千防万防,没想到那个人是你。”晏衡自嘲地笑笑,“谢无秋,天下第一剑客,探丸借客,居然是杏林谷第五代传人?你其实可以藏得更深一些,等我帮你找出《金缕曲》的下部再下手的,不是吗?”

谢无秋缄默地看着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不妨承认了吧,反正以你的身手,我暂时还奈何不了你。”

许久,谢无秋突然笑了起来。

“晏衡,我是为了你好。”

晏衡嗤笑了一声,问:“哦?此话怎讲。”

“你既然知道那八字预言,就该知道我的使命是来终结金缕曲。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练过金缕曲的人,我不光该毁了遗本,还该杀了你。但如今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废去一身武功,从此不再碰赎命阵,我可以留你性命。”

谢无秋取下腰间佩剑按在桌上,抱着后脑勺悠然翘起腿,后仰着身子看他。话既已说开,他也不准备再编排什么谎言了。

原本,他就是来杀他的。从得知他是十二楼少楼主晏衡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手起刀落,不留情面。

不过是后来发现晏衡也在寻找《金缕曲》残本的下落,而他多年寻觅亦无所获,因此想借力,才留在十二楼直到现在。

他不像晏衡,擅长机关谋算,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没什么周全的谎话。被发现是早晚的事,他来去自由,没什么损失。虽然原计划是再多留一阵,没想到出了个假书的岔子,换书的事他是不知道的,但真正的金缕曲心法,他知道。见晏衡练成那个样子,便猜到有猫腻,不过他也不准备说,那假心法害得晏衡经脉受损,正好劝他废了金缕曲。如今晏衡怀疑到了他头上,既然如此,说开也好,省的成日说瞎话。

唯一的变数大概是,他有点心软。杀晏衡,其实也……不着急的。如果晏衡愿意废去金缕曲,把这个秘密永留心底,不让第二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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