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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好了,放手。”

“行川你……生气了?”

“听话,放手。”

衣摆上一团油渍,徐泽自告奋勇要替他洗干净,又叠得整整齐齐还给他。这感觉真的很微妙。如今正经事终于完成,陆行川有了闲心细细咀嚼这种感觉。

无论心绪如何,旁人帮他护他,待他好,都是实打实的。陆行川仍然相信徐泽待他有意,是为某些幼稚的不服。但动机如何并不减损行动本身。他也清楚自己对徐泽无意。世事如初见的画卷缓缓在他眼前展开。他还有太多不了解的事情,可以去漫游,去探索。

但徐泽不在其内。徐泽太热乎了,不够有趣。

只是总归,师父、徐泽、凝碧宫,他该报答他们的。

31

途经崆峒派地界时陆行川又见到了陈诚。他,连同曾经的武林盟弟子,不少都已经四散拜入各大门派。陆家剑法对天资悟性对要求极高,当年沈天忘也只教给了李穆然一个人。如今沈天忘虽身死,他的弟子们,论武功,大多也是江湖上数得上的才俊。但凡只想求一个去处的,总有去处。

如今说来,可以算是故人了。陈诚看着陆行川,神色躲闪,也不像愤恨也不像悲伤。确实,愤恨悲伤,在他心中都不明显。

他觉得羞耻。

“行川哥……”他见陆行川止步,便不好再装看不见,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好久不见。”

不算长的时间里发生里太多事,如今再见陆行川,确实有恍若隔世之感。

“确实,好久不见。”此处既然归属崆峒派,很多事便不必再问。陆行川想了想,“除了你,其他人如何?”

“有几位师兄剃度出家,去了少林,有去衡山的,还有……我如今在崆峒派,也有几位师兄师姐,还有……还有大师姐……”

“庄师姐?”陆行川微微皱眉,“她如今也拜入了崆峒?”

“不。大师姐她,那天受伤太重,不支倒下。崆峒掌门一直想受她为弟子,如今留她在崆峒派养伤。她如今……见到我,见到几位师兄师姐便生气。”

庄秋月的意义,崆峒掌门自不可能不明白。她确实天赋根骨都好,但到底年纪不小了,再好的根骨,如今为弟子,也没什么意义。庄秋月的意义便在于,除李穆然外,庄秋月是武林盟所有弟子中,武功最高,威望最盛的。李穆然毕竟身负陆家的剑法,名门正派自恃身份,再不会他入门下。

但庄秋月不一样。如今武林盟弟子零零散散改换门庭,总归还是有人想着为沈天忘,像陆行川、向八大门派复仇的。而只要庄秋月也放下了作为“沈天忘弟子”的身份和责任,其余所有人,就全都无关紧要。

武林盟,便真正被击溃,打散了。

武林盟这些弟子们如何,庄秋月如何,本该与陆行川无关的……

“可否,让我见她一面……罢了。”陆行川压低了声音,“你若愿意,替我转告她,崆峒剑法妙无比,峨眉、武当、华山,哪里都有高妙武功。但她若不愿意沈天忘就这么白死了,这些东西,谁都学得,只她学不得。”

“行川哥?”陈诚双眼圆睁,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会转告师姐,可你……”

陆行川全不顾陈诚的反应,继续道,“沈天忘不在,只要她愿意,武林盟剩下的弟子,都可以是他的人。只要被他们寻出八大门派行事中的不正,不妥,如今改换门庭也好,被指忘记恩师也好,以后看来全是忍辱负重。”

“至于我,我会一直活着,等她来取我性命。”

陈诚离开前问陆行川,“师父所作所为,……是错。你为何却像是盼着师姐,报复回来?”

“沈天忘于我自然罪大恶极,但他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庄师姐对不起你们?你们如今当真要拿他‘罪大恶极’,作自己改换门庭的借口么?”

“你看不起我。”陈诚面色惶然,见面以来便半藏半露的羞耻终于明明白白显现出来。

“你我相交不深,连了解都没有,何谈看不起?”陆行川这么说着,却不有地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笑,“我说我心中所想而已。”

陆行川不确定庄秋月如今的愤怒,是真的愤怒,还是放下身段前必要的拿乔。说实话他也不如和在意。

他没骗陈诚,确实只是,说他心中所想,而已。

“行川你都在想什么?”徐泽方才一直被陆行川挡在一边,如今又是焦急又是不解,“你教别人怎么积攒力气报复你?”

“可以,这么说吧。”陆行川失笑,“但你这样说,听起来我很蠢啊。”

“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还不……”徐泽咽了咽唾沫陆行川虽这样自嘲,他却是不敢说的。“到底为什么啊?沈天忘做出……那种事,他的弟子有什么脸还给他报仇?”徐泽虽不是出身名门正派,但从小但教养,总归叫他相信,虽少,世上总该有公理正义。

“你这样便无趣了。”陆行川双眼忽然飘飘渺渺,看徐泽,也透过徐泽看到别的什么。“世上一切真真假假,正邪,哪里比得上胜负有意趣?”

“什……什么意趣?你自己的命也同有趣不有趣比吗?”徐泽的嘴唇都在抖,恨不得把面前一副可有可无笑模样的人打醒。

“我自算不得什么正常人。你看不惯大可离我远些。”

“我不!”徐泽忽地眼眶红了,再想不起怕不怕的,直按着陆行川的脑袋往怀里搂,“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不明白……我不是看不惯啊……”

他可以接受他乐于接受陆行川的一切想法,做法。

但他心疼。

32

“弟子陆行川,向师父请罪。”

回凝碧宫后,徐泽见过老爹没多久便开溜,舒舒服服回自己房间陆行川的房间,窝着了。而陆行川留在徐正身边,交代过离开凝碧宫后的经历,让徐正考校过武功后,便面对徐正,直挺挺地便要跪下。

徐正又惊又楞,自然是不会叫宝贝徒弟跪,赶紧伸手把人拉住。“快起来!这是怎么了?”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对不起师父。”陆行川不等徐正回应,继续道,“我勾引徐泽,让他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他的用词已经够鄙薄自己了,但他却像是还嫌不够一样,继续朝自己身上大包大揽,“我觊觎凝碧宫势力,心知徐泽终有一天会继承凝碧宫。为复仇,我手段用尽,想着会有一天需要利用他,利用凝碧宫。”

“如今大仇得报,他没有用了。”陆行川挣开了徐正仍扶着他的手,退后一步,声音稳定,微凉,如他本人。“我来向师父请罪,请师父逐我出凝碧宫,也请师父,叫徐泽再不要来找我。”

“若师父要罚,无论怎样的惩罚,陆行川甘愿领受。”

陆行川始终正视徐正,却见徐正先是愣怔,然后大笑起来,却像是丝毫没有愤怒。

“小川啊……”他停下笑,忽然又是苦恼又是疼惜地按着陆行川地肩膀,“阿泽那小子,缠得你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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