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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之中,成则衷躺到床上不久便顺利入睡了。

而这场豪雨也落进了戎冶的梦里。

梦中,他正独自走在一条空荡荡的、无始无终的山间公路上。这个世界在下雨,雨很大,他没有伞。

天色阴霾,厚重的雨云就压在头顶,并仿佛还在不断下沉、誓要将天地间最后一方空气都轧干。

戎冶从头到脚都湿透了,重重雨幕遮蔽着他的双眼,地上的水流则汹涌湍急,几乎像一道横倒的瀑布。迫于凶急的雨势,他不得不一面抬头眯起眼观察前路、一面低头留意脚下,拖着被沉重长裤包裹的双腿辛苦地前行。

前方便要转弯,这时他发现自脚边淌过的雨水之中掺入了丝丝绯色。

他越往前走,那艳色便愈发浓郁。

他满心惊疑,耐不住地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走出弯角

然后他跑了起来,怀着强烈的不详预感,直直奔向躺在路中央那个孤零零的人。

“阿衷……?!”看清这具衣衫不再端整、肢体扭曲、皮肤苍白泛青的死去多时的尸体,戎冶脚下一个趔趄绊倒在半米开外。

他肝胆俱裂,顾不上起身,仓皇地膝行到了那尸体旁,震愕又无措,他骇然地看着一根刺穿了皮肉的可怖断骨,不敢触碰,只能小心翼翼抬手扶住那人的脸庞、一面摇撼着那人的肩头,迭声大喊:“阿衷?阿衷!”

成则衷的双眼不瞑直视天空,浑浊而蒙着死气他的面孔稍有破损,但依然英俊无匹,雨水将之冲刷得很干净,连擦破的伤口也瞧不出一点污脏,只看得见极其浅淡的一些红色。

戎冶扶着成则衷的脸,却好像是扶着一块寒玉,那寒意自掌心沁入了肌理,令他的心也在凛冬般的冷意中颤瑟起来,他不禁在大雨中狠狠打了个战。

纵使正泪流不止,他的泪水一旦滑出眼眶也即刻就没入满面纵横的无情雨水里,被稀释得好似根本不曾落下过。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浓稠的、殷红的血水,流不尽一般,仍从成则衷身上涌出,在整段路面上铺展。

世界天旋地转。

悲恸死死攥住了戎冶的一双肺,令他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地用手攀挠着咽喉,好像那儿有一双魔鬼的手。

就在窒息的边缘,戎冶猛地一震,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像在生死关头得救重新自主呼吸的溺水者那样,他贪婪地大口喘息,同时他惊惮地大睁着双眼,极其不安地扫视着眼前视野内的每一寸。

他已汗流洽衣,并且那汗还是没有止住他的心仍在狂跳。

戎冶不再耽搁,他撑起上身拨开了被子,然后拖着身体朝床边的轮椅移动此时此刻,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耳朵接到了环境中的新声音,警敏的生物本能将成则衷自睡眠中唤醒他迅速睁开了眼,然而在看清来人后,那眼中的凌厉锐气顷刻便散去了。

戎冶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想说话的样子,却又一个字也没讲,只默默无言地看着成则衷。成则衷从他脸上看到了来不及擦去的汗,还有莫大的不安。

他原本习惯于进房关门,但搬回来之后,为了便利和能更好听清外面的动静,这习惯也逐渐淡化了。所以戎冶独自操纵着轮椅来找他,直到真正进入房间才发出了足以引起他大脑注意的声响。

留意到戎冶的神情有异、似乎受过惊吓还未缓和的样子,成则衷想到,还好反应得慢了些,否则戎冶说不准还要被吓一跳。

看着活生生、好端端的成则衷,戎冶总算吁了口气。他的喉结游动了一下,声音沙沙的发涩,低声解释:“阿衷……我做了个很不好的梦。”他脸上是不愿回忆的神色,一边紧皱眉头说着,一边从床尾到了离成则衷更近的床边,目光分毫没有从成则衷脸上偏移过。

“怎么了,什么梦?”成则衷半坐起来、探身将床头的台灯打开并调节成不刺目的亮度,双眼始终带着教人镇定的安抚意味看着戎冶。

“我梦见……”戎冶本就觉得太不吉利而有些讳言,此时随着成则衷的动作,只见那宽阔流畅的肩线、结实臂膀以及悍腰身都被舒展、拉伸,戎冶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得下滑了一下,话也就此消了音成则衷光裸的上半身在他眼前展露无遗,皮肤光洁无瑕、肌肉优雅有力,处处完美,无可指摘。

无由来地,戎冶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异样的躁动,并且愈发明显。

等他惊心地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也反应过来自己的目光已经流连得太久,因此略显惑乱、欲盖弥彰地抬眼看了成则衷一眼的时候,成则衷也已察觉到了这异样,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双眼幽深。

两人不约而同地缄默下来并错开彼此视线,大雨不留缝隙地填充了这空白。

喧扰的雨声仅是隔着窗,就显得那么遥远,缥缈地萦转入耳朵里,蕴含一种教人心生恍惚的、寂然的迷狂。

最终,成则衷先开口试图结束这无尾的默对:“你还没说完。”

戎冶不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打断他的话,但也将被拉回去的话题画上了句号:“没什么,其实是我反应过度小题大做了,居然把梦当真,还特意跑来把你弄醒了……”

“梦到什么了?”成则衷坚持问。

戎冶默了默,还是选择含糊其辞道:“很多血。”

成则衷深深地看他,随后点了点头,接着拿过睡袍从另一侧下了床。

知道成则衷的习惯也同曾经的自己一样是裸睡,戎冶下意识地别了别脸不去看,只觉余光晃过一道肤色白皙的颀长身影,等他的双眼不受控制地追过去时,但见成则衷已经束好了衣带朝自己走来。

“如果平静下来了,就回床上躺好继续睡觉吧,我陪你回去。不过看样子你流了不少汗,也得先擦洗一下。”成则衷娴熟地在轮椅上稍为操作,然后推着戎冶调转方向回房间。

戎冶愣了愣,他虽需要、也喜欢成则衷给自己的安心感觉,但眼下又史无前例地在这样自然的相处中感到有点别扭,内心纠结地应:“嗯。”

回到主卧,成则衷将戎冶推进卫生间,给他接了水拿了毛巾,询问“需不需要我帮你”后见戎冶摇头说自己可以,便真的没有帮忙,而是出去后很快拿了套干净的睡衣来。

“放这里了,等会儿把脏了的那套换了吧。”成则衷对戎冶说。

戎冶解纽扣的手顿了一下,点点头。

戎冶恢复了清爽出来,正站在窗前挑开窗帘遥望夜色与灯火的成则衷闻声转过身来:“好了?”

“好了。”戎冶说着,控制轮椅到床边去,预备自己回床上。

成则衷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俯身将刚把手撑上床沿的戎冶从轮椅抱到了床上调整为舒适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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