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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打了个哈欠,从被窝里头钻出半个身子,也没往床头靠,直接靠男人身上了,眼睛半睁不睁,“阚叔?”

阚峻嗯了声,给他拽被子,怕他冻着。

“再睡会儿。”

“不睡了,”寇秋揉眼,坐在床上等着男人给他拿毛裤,“我们也得去。”

他不信这些,阚峻也不信。可无奈这是风俗,也是原身的习惯,如今怎么着也得回去坟上看看。双方父母去世的都早,阚峻那边儿剩下的一大帮子亲戚基本上都混官场,这会儿正是人情往来忙得不得了的时候,阚峻不打算带着少年往那边凑,干脆和寇秋一同回了村。

村子里也热闹,小孩儿空着兜挨家挨户地走,敲门蹭点儿糖和瓜子吃。村里的人家多少都会给点,有大方的,还会给五毛红包。

小孩不嫌弃,捂着口袋蹲在门槛上,已经心满意足。

五毛钱,够买一袋辣条了。

寇秋从村口过,注意到小卖部已经换了人在做,是个没见过的中年女人。他扫了几眼,恰巧有个村民出来,不知道脚上沾了什么,正在门槛上蹭鞋,寇秋喊:“姨。”

“哎,小五回来啦?”村民总算把鞋底蹭干净了,走过来,“也是,过年呢,我想你也得回来看看。去你爸妈坟上没?”

寇秋说没,正准备去。他说:“姨,这店......”

“就这么回事呗,”村民说,“刚开始是查家在干,后来查家的男人不是进去了吗?查恭那小子又没法考大学了,他妈看着也得了病,都没再回来。”

这两年里,寇秋偶尔也回过村,从来没看到过查恭。

“一个月前倒是回来了,”村民努嘴,“也没干别的,黑了瘦了一大圈,跟下地挖煤了一样......回来后,就把他家店给转了,转给了个外面的人。”

她愤愤地说,有点不平。

“反正都是要转,转给村里人,不是更划算?又不是谁要赖他的钱,非得千辛万苦从外头找个人转,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寇秋笑了笑,没说话。

他听得出,女人这话里头就藏着私心了。当年为了高考换分一事,他们往人门上泼粪,除了是觉得这家人这事做的不地道外,也多少藏着点这个过得好的人家终于不行了的喜悦。这是人性本能,很难说究竟是对是错。

连带着今天议论查家转店这事,也很难保证绝不偏颇。寇老干部不过听听,并没怎么往心里去。

他在村子里逛了圈,邻家的孩子长大了,从刚开始时还是肉乎乎襁褓里的一小团,如今已经下地能走。他逗着孩子,走到窗边,一眼就能看见查家的房子。

那扇曾经鲜亮的红木门,如今已经被整扇拆走了。院子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人准备再回到这里居住的样子。

寇秋与阚峻在下午时去了坟前。

方家的坟都在山上,各个坟头相距不远。男人拎着白酒和食物,没买纸钱,寇秋把酒杯满上,在方父坟前头倒了一整杯,随后就在前头的青草上坐下了。

关于父母的记忆,方扬其实记不得太多。可回忆里还是有鲜亮的那部分,方父在从外面打工回来后,会给他带一点小玩具那些能飞的老高的竹蜻蜓,还有花花绿绿、实际上一蹭作业纸就会破的橡皮,都还存在在方扬的脑海中。

他把酒泼在土壤里,很认真地和方父说话。

“爷爷身体还行,我会好好照顾他,您不用担心。”

他拢了拢湿润的土。

“至于我......您就更不用担心了。”

“您知道的。”

“我已经有了,可以与我相伴一生的人。”

阚峻就站在不远处,没抽烟,只是目光沉沉望着这边。等寇秋说完了,站起身,他就走过来,帮人拍了拍身上的土,“你先过去。”

寇秋依言往另一边走了两步。

阚峻望着那坟,忽然间膝盖一弯,在坟前跪下了。

寇秋一惊。

“阚叔!”

他还从没想过,阚峻会给什么人跪下毕竟阚峻自己,如今就已经算是万事顺心的了,气节风骨,都像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哪里会做出这种举动?

可男人不仅跪了,甚至还磕了几个头。

寇秋讷讷:“阚叔......”

“您把扬扬交给我,”男人抬起眼,望着那墓碑,眼睛里头好像有暗色的火苗在簌簌地烧,“扬扬在我这儿,我肯定会好好护着他。我知道他年纪小,也知道您可能觉得,他是被我骗了,但”

他顿了顿。

“我会疼他。”

“我承诺您,是一辈子。”

话语说完,阚峻又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地下没有垫垫子,他的额头红了一片,上头还沾了点泥土,有点儿滑稽。寇秋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眼眶又潮又热,只好踮起脚来,给他拍拍,“怎么突然跪下了?”

阚峻说:“想起来,还没和你的爸妈打过招呼。”

寇秋说:“是哦。”

他与男人沿着原先的路往回走,再给方母的坟前也摆上东西,说上几句话,这才回去,“我爸妈都很疼我的。”

阚峻看了眼走在身旁的少年,眼底含了温存。

他知道,方扬的父母都是在过年回家的车上遭遇车祸的。

两人都早早过世了。剩下一个方扬懂事的不行,一边照顾着爷爷,一边还得顾着学业,即使是这样,他的成绩也仍然很好,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孩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差点就因为当时的一些手脚,再也走不上大学的这条路。

阚峻心内存着庆幸,甚至还有几分后怕。

若是当初他没有过问,那便再也没有如今的方扬了。

少年没察觉到他的情绪,一面走,一面还在好奇地伸手去拔路边的叶子。细细的一小条草叶被他拿在手里,把外头沾着土的表皮剥干净了,对着根茎吮了吮,又递给阚峻,眼睛亮晶晶:“阚叔,甜的!”

阚峻也把草叶放进了嘴里。

很甜......很甜。

满是草叶的清香。

“等到香椿长嫩叶的时候,咱们再回来,”寇秋背着手,笑眯眯,“到时候,可以拿那种大梯子和树棍去勾香椿叶,炒鸡蛋很好吃阚叔,你吃过没?”

男人摇头,只是侧着脸,听他说。

“还有秋天的桂花,在开的最好的时候摘下来,洗干净,兑上点白糖和面粉,就放在锅上蒸,也好吃!”

“还有夏天的蝉......”

阚峻的脸色终于变了。

“蝉?”

“就是知了,”寇老干部说,“蛋白质含量可高了,下锅炸,再洒上椒盐,或者直接烤”

阚峻的步伐骤然加快,“扬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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