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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烟。”

说完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孟潜声知道我抽烟,他偶尔也抽,都在加班或者熬夜的时候,一包能抽大半个月,远没有我烟瘾吓人。我在家都尽量忍着,孟潜声不喜欢家里一股烟味,尤其是卧室和浴室。

这话头挑起得一塌糊涂,我看着他,极力想从他脸上窥见是不是准备呛我。但我们刚对上目光,他就撇过眼帘下床,不一会儿就拿着烟和烟灰缸进来。

我说:“我出去抽。”

他把东西搁到我跟前:“用不着。床单被套本来也要换。”

我全身像被密封了似的憋闷,什么东西在脏腑间乱窜,点烟的时候手都不自觉地微微发抖。孟潜声全程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我被他盯着的后脑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趴着,烟灰缸放在枕头上,正好不用看他,半支烟过后,才渐渐不那么难受了。

孟潜声拿过烟自己点了一根,焦苦的气味冲天而起,我转脸看他,隔着雪白的雾,睫毛掩住的半只眼睛像一潭幽水,唇边的焰点是朵橘红的败花。

一月份总是反常地下着绵绵细细的雨,我心里厌烦,夜里听着这冤孽的雨声,将我变成一头躁兽,在雨里淋湿了每一根毛发。四姨太颂莲总被阴雨天唤起旺盛的性欲,我想是因为黏湿的雨类似人的体液的缘故。夜色极酽,我全无睡意,摸到身边的人,伸进他衣服里。

孟潜声没有起床气,被我吻得彻底清醒了也不发火,按住我的头,只是问:“怎么了?”

我浑身被火烧得骨头疼,急切地咬着他的耳朵尖,含混道:“我想做。”

雨声叫我讨厌,但只有它足够无聊也足够漫长,往往是我在孤独的后半夜里唯一的消遣。

什么都有征兆。

广告牌在风里摇摇欲坠,老人歪歪斜斜地向墙走去,远处的风刮得另一条街的行道树飒飒乱响,马路上的汽车风驰电掣。公司里开会写稿子,领导明里暗里地提点要听话,别总顶牛;我没力气再跟孟潜声吵架,但这张嘴总是不合心意地犯贱,夜里整晚整晚地睡不着,白天变着法儿地请假,不想见任何人。

什么都没有征兆。

广告牌猝然倒落,老人跌倒发出惨叫,突然坏掉的红绿灯,一阵大风吹起了寒冬腊月里仍衣着单薄的姑娘的艳红裙子。孟潜声站在街对面等我,马路上的车都横冲直撞,踩足了油门,谁都不肯让人过去,行人立在红绿疯狂变换的交通灯底下骂骂咧咧,我忽然发觉孟潜声好看极了,一辆血红的轿车疯驰过来,我直接冲了上去。

刹车声撕得马路生疼,像一根铁钉扎进耳道深处,半条街上的人都被攫住了目光。司机探出头来,骂得额角青筋暴起,脸皮全都涨成猪肝红。孟潜声面色丕变,几步跨上前,在街沿下一把拽住我:“何遇君,你他妈疯了?”

血液烧得我全身滚烫,甚至逼出了零星汗意。这话简直像在虚空里开出一朵花,我实在忍不住,最后还是笑出来:“你这么怕我死啊?”

孟潜声的手冷得不像活人,两只漂亮的眼珠死死盯着我,脸色难看至极,已然气得说不出话。

我不笑了。

知道他爱我是一瞬间的事,想死也是一瞬间的事,世界一瞬间光芒万丈,如同黄金城池;冲动的潮水滚滚退去,这个世界又蜷回了那个灰败破烂的壳子里,我也还是那个心灰意懒的残次品。

大风过境后,密云四来,我该像过期的废报纸一样,被卷起来扔掉。

孟潜声还死死攥着我,我拿目光在他脸上贴了一贴,揽住他的后颈子吻上去。

我摸到他的背脊瞬间僵直,像足了一块冷冰冰的铁板。

作者有话说:

良心长更,周末福利。四姨太颂莲的内容详见《妻妾成群》。

第51章

买完春节回家的火车票,孟潜声还专门打电话订了几天的酒店。

为我那天差点在路中间被车撞死的事儿,向来好性儿的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发了一场脾气,唬得我大气都不敢出,第二天下班也不敢回家,跟罗希林摸进酒吧偷嘴。

罗希林似乎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唯独好嘴上那两口。政大许多相识的同学听闻我是同性恋的传言后,也不问真假,纷纷退避三舍;他倒像个没事人,公司里见了还笑脸相迎。要说他不知情,我决计不信,只能说这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够聪明。

礼拜五罗希林又把我约去了酒吧,一定要把我请的那顿酒请回来。不知道领导下午跟他说了什么好消息,他虽极力掩饰,得意还是从脸上的细微处泄露无遗。他态度坚决,我也不好强硬拒绝,等到互相搀着醉醺醺地走出来,又已是九十点钟光景。

立在门口,我先抬手闻了闻外套,才想起掏钥匙。摸遍上下口袋,我确定自己是真的没带,只好夹起尾巴轻轻敲了敲门。

将近十点钟,孟潜声还没有回来。他今天又加班?我搔了搔头,丝毫没有印象。拿起电话,确实没有短信,号码在拨号屏幕上输了又删,最后也没打出去。

孟潜声又该烦了,我真是不想烦他。

一段感情的惨淡场,对我来说意味着很多东西,物质矛盾,观念不和,取向相悖……总之都该是伤筋动骨的问题。譬如我爸,念的书多,中意的一直是温慧的知识女性,但只为了我妈从家里偷拿出来的一笔钱和一张去外地的车票,他就把自己牲口似的卖了出去。他早年偷藏着中学一位女同学的半身小相,女同学后来举家迁往外国,对他这个同窗并不深有印象,这件事从此沦为我妈的笑柄,作为我爸是典型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铁证。

偶尔我会想到他外面的那个女人,想到那年在医院里见到她的场景。也许他对她尚且有一点真心,而我妈什么都没有。

我笃信自己和孟潜声跟他们不一样。

没人能体会我有多喜欢孟潜声。我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捧给人看,这一团怯懦的肉,怎样为了他的名字滚烫得叫人拿不住。

现在不了。

我再也不想为了地上的一截烟灰、一件衣服或者一次失约而大动肝火,为这些尽了口舌,以致于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一句“我爱你”都力不从心。这感情看似坚不可摧,其实只是个老蚌,一粒沙子就能让它疼得死去活来。

还不如就这么沉默下去,起码在沉默里我们尚且相爱。

突然亮起的声控灯刺得我睁不开眼。好长时间过去,我才慢慢缓过劲,放下挡在额前的手,眉头展开,眉心那块地方已经皱得发酸。

孟潜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没带钥匙?”

我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睡着了,人还迷迷瞪瞪的,点了下头,脑袋好像跟着动了,又好像没有。我按在门上想站起来,手指找不到用力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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