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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一气之下换到了别的宿舍。宿舍里几人一下子都与孔英光亲近,颇有敬佩为民除害的英雄的意思,孟先生在这里头独善其身,事后他们就对他不冷不热了。

在那之后没多久,有个周末,我去孟先生宿舍找他。刚走到402门口,就听到门内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然后她就……”

我一般周末到他宿舍来,此前每回都是很清静的,很多时候甚至只有孟先生一个人在宿舍里。我心里好奇,轻轻敲了敲门,发觉这敲门声几乎被里面这把声音盖了过去,正要用力再敲,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高个儿男生站在门后,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尽:“你找谁?”

他应该与孟先生差不多高,兴许还略微矮一丁点儿,但因为虎背熊腰,周身宽了一圈,看起来反而比孟先生大了一号。早就入秋,他还穿一条短裤,露出浅褐皮肤,短发天然微卷,说不上俊朗,但一看就是容易招人喜欢的神长相。

我说找孟潜声,他露出很稀罕的表情,给我让出道,回头叫孟先生。

宿舍里空了一张床,床板上堆满了行李箱、铺盖卷、书和各种杂物,整个宿舍粗略一眼扫去还算齐整,但细看不得。孟先生刚好衣柜,冲我点点头,就听他问:“这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我朋友。”孟先生拿起钱包,“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又朝我道,“这是孔英光。”

孔英光坐在座位上,一条腿踩着旁边那张空椅子的腿连上,椅背朝后跷:“孔子的孔,英雄的英,光明正大的光。”

陌生人的热情总让我莫名的戒备万分,我只能勉强冲他笑一笑,说我叫何遇君。

孔英光又问你在哪个学校,听我说在政大,他立刻问什么专业,我说中文,他便耐人寻味地笑了笑:“你跟孟潜声是高中同学吗?还是初中同学?他都没说过他有同学在政大。”

孟先生说:“高中的。我们先出去吃饭了,要我帮你带东西回来么?”

孔英光说不用,他等会儿也要出去。说完大大伸了一个懒腰,趁着吐气的空当跟我们再见,声音震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总觉得孟先生不大喜欢孔英光。或许只是因为他说关庭和孔英光在一起的时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那时候他正把葱花从自己的盘子里剔出去,一小片讨人厌的葱末沾在了他的筷子上,所以我也不能笃定。

我说,挺好的,我终于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孟先生便朝着豆腐笑了一笑。

没多久,孔英光知道了关庭和孟先生的同学关系,对孟先生更加热络,宿舍里一团和气。关庭间或想起还有这么两个狗友,于是招呼我和孟先生一起吃饭,却总不忘叫上孔英光,原先三个老熟人的聚头就变成了四个,不尴不尬地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我跟关庭说咱们以后少聚,我和孟潜声老跟你黏着,让你男朋友怎么想啊。关庭豪气干云地一挥手:“我早跟他说过了,他说‘有什么关系’,你看他是不是挺讲道理的。”

恋爱中的女人简直无法交流。幸好关庭重色轻友,平时跟孔英光神龙见首不见尾,正好方便我跟孟先生腻在一块儿。

起先我没发现学中文的坏处,还觉得风花雪月挺有意思,既不累还可以看小说可以打发时间,连高数都不用学,实在人生一大快事。后来临到期末,才真正尝到什么叫痛不欲生,恨不能在图书馆自习室里打地铺,通宵把五六百页的书咽个光。

政大自习室里的人都了不得,尽是法学系、政治系和哲学系的高人,抱着堪比两块砖厚的大部头进进出出,走廊上尽是高吟低咏之声,两边的人有的锁眉苦思,有的放声大笑,走过身边冷风肃杀,宝相庄严,让人忍不住跪地磕三个响头。

我抱着一册几乎崭新的中国文学史,鼓足平生勇气探头往里一望,顿时被涛涛杀气削得屁滚尿流。

于是期末停课后的那段日子,我每天早上走两条街到贸大的图书馆去自习。临近考试周,贸大的校园里居然还是一派轻松氛围,路上见到不少花枝招展的姑娘挽着手结伴出门。我闻着冷冰冰的空气里姑娘们经过后残留的余香,感慨道:“难怪贸大比政大高十分,会学习的果然不一样。”

孟先生凉飕飕地说:“考前突击高数,还不如出去快活,等着事后补考。”

自习室里空位不多,我们在一个姑娘对面坐下。她正低头算题,面前的书摊开,我瞟了一眼,没看懂,大概像是经济学之类。她闻声抬头,和我的目光撞在一处,我们俩同时一怔,跟着互相冲对方笑了笑。她像是不好意思,赶紧把堆得满桌都是的书拢回自己跟前。

贸大自习室的氛围跟贸大情侣之间的眼波一样温柔似水,搞得我一上午心不在焉。光是视线范围内的情侣就有三对,两人相对而坐,偶尔看书看累了,双方心有灵犀地抬头,不作声地相视一笑;右手边那对大约是一个专业的,时不时凑在一起研究课本,我连个声儿都听不见。我又翻了一页书,转头瞟孟先生,书上画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曲线图,他倒看得比裸体画报还全神贯注。

简直味同嚼蜡。我这么想着,余光里瞥见对面的人一动,转眼看那女孩子,果然偷偷在望着我笑,一发现我在看她,立马佯作无意地别过头,但还是忍俊不禁,憋得脸颊两边酒窝深陷。

我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好笑,但看在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的份上,也就不计较了。后来我时不时觉得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为了避四目相对的尴尬,我只好一直低头看书,竟然也背了个七七八八,真是多亏了她。

在贸大美名远播的二食堂蹭了孟先生一顿午饭,我们一路嚼着口香糖回图书馆。我倒希望那姑娘下午还在,好让我不要东张西望,哪晓得刚走到桌子边,还没坐下,孟先生三下五除二拾好东西,把我领到阅览室里。

阅览室的管理阿姨大概都有“讨厌所有进来不读书占位子自习的小屁孩”的毛病,我们俩抱着书进去,被正在看《规训与惩罚》的阿姨赏了一记不食人间烟火的白眼。

从书架中间穿过,我凑到孟先生耳边问:“干嘛换地方?外面自习室多自由,在这儿都不能吱声。”

话还没说完,走在前头的孟先生冷不丁回头,突然把我按到书架上。这猛一下吓得够呛,跟半路打劫似的,我还没叫出声,他已经吻了上来,进门前刚吐掉的口香糖的薄荷味还没散,舌头又凉又软,我差点没忍住咬一口。

他一只手扶着我的侧脸,把我的脑袋抵在书架上,几本书只用一只手环着,渐渐失去平衡,最上面一本滑下来,正好砸在我脚上,“哗啦”一声,稍微弹起,滚到旁边的地上,四仰八叉地摊开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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