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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太过令人喘不过气来。恍惚中她蓦然觉得,也许爹爹当日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

如此这般冷战了些时日,莲英反复纠结之下,终于还是低了头,好好整治了一桌酒席,明面上说是犒劳夫君近日辛苦,其实他二人皆知道,这是莲英在变相承认:放弃想将老父接过来的想法。

将军自然也欣然赴宴。

莲英心中只觉憋闷异常,她自幼虽不说锦衣玉食,可是也从来没人会这般给她这样的委屈,如今这番低头……她看了一眼眉宇间无甚得意之色、仿佛一切不过尽在掌握中的英俊将军,终于还是侧了头,觉得,若是为了这人,便低一回头便也无妨。

二人之间虽不说柔情蜜意,但在月光宴席之间,却也是气氛渐渐缓和,园子外的喧嚷令将军皱了皱眉,莲英亦是唤过下仆:“到底是何事……”

她话音未落,却是看到了满身血迹的王小堂。

莲英怔愣之下道:“小堂,不是让你好好照顾爹爹……爹爹,爹爹怎么了?!”她语声蓦然间急促无比,不敢去想那最为可怕的情形。

王小堂却是哇地一声哭着跪倒在地:“莲英小姐,老寨主、老寨主他去了啊!”

莲英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王小堂恨恨地看着一旁的入赘将军:“……为着黑风军越来越大的声势,那些官兵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四处搜捕老寨主,我们一同出逃,老寨主身陷官兵之中,我冒死反身回去,就听乡里的百姓说,那些官兵……那些官兵将老寨主明正典刑了,呜呜呜呜……”

莲英眼前黑暗一片,竟是喘不过气来。恍惚间,她只听得那熟悉无比、现在听来却陌生无比的声音道:“来人,王小堂护主不利,给我拖下去,军法处置!”

听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莲英好像灵魂都脱离了这个躯壳一般,游魂般听到自己的身体开口问道:“你……你要去哪里?”

那脚步一顿,随即淡淡的声音道:“岳丈大人乃是我黑风军的草创者,他如今薨于官兵之手,我身为现任黑风军统帅,自是要为他报仇雪恨,向那些倒行逆施戕害他的官兵找回公道。”

明明是义正辞严的话,却仿佛连敷衍都懒得再维系,平平淡淡说完之后,那脚步竟是再次远去。

不知为何,这番解释半点也没能令莲英好受一些,早先夫君那句“若是岳丈大人路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可担待得起?”又反复在她耳边回响,她连忙摇头想甩掉心中那可怕的想像,却终是在这夜露浓重之中,遍体生寒。

夫妻之间,休戚与共。

三从之中,出嫁从夫。

莲英只是默默将那更漏了起来,不再每日反复擦拭,日子却终是要过下去的,于外人看来,这对夫妇倒显得更默契了:

将军在外为老寨主计个公道,军中群情激愤,舍生忘死,直将如今这朝廷之军击得连连溃败,甚至其他几支义军看到如今黑风军的气势亦是望洋兴叹,竟有几支主动要求并入黑风军麾下的;

夫人在内亦是温良恭让,安抚将士家属,割之日她甚至能与开阳城中的众粮店一齐协商供应大军之事,总之,有夫人在开阳城中坐镇,将整个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令黑风军完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怎么看都是夫唱妇随,好一对恩爱夫妻,只除了一条,后嗣之事。

这点上,就是军中眷属也不嘀咕,将军打起仗来也未太拼命了些,这大军一走就数月,独留下夫人一人独守开阳城,怎么生得出娃娃来?

甚至有好心的婶娘还要给莲英传授些“技巧”什么的,她笑得真诚却总让人觉得,这位夫人心底终究是别有心事的。

可是,对一个妇道人家而言,在这乱世之中,有这般显赫出众的夫婿,除了多添几个孩子还能有何所求呢?

就是莲英自己亦觉得奇怪,她现在每日守着那些繁杂的账簿人事,匆匆忙忙,早年时心中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却是彻底淡了下去,就好像不再在意了一般。

官兵虽说节节败退,义军如今占据的城池自然更多了,莲英案头的账簿人事亦是愈加繁杂。

说来也怪,自从义军占领开阳诸城之后,竟是连年风调雨顺,丰年不断,连民间百姓也赞,义军得天心顺民意!莲英默默工作之中,粮草军备如水般运往前线。

如此这般,渐渐地,当义军彻底占领滨江以南之后,天下人皆道,旧朝大势已去,到得这会儿,义风军将军周云天之名已经传遍天下。

哦,对了,黑风军这会儿早就更名为义风军。明面上的说法,大抵是因着为义军,要天下行那正义之风,才换的名。不过,因着早年的名声和军中将领虽说在数次人事更迭、世事变幻之后多有易位的,却终是出身邰县的居多,私下里,这黑风军的叫法没真正变过来。

可要再多打上几声大仗,再过上个几年,也许就没准啦。

如今天下义军皆看向义风军,周云天的忙碌程度比过往有过之而无不及,莲英也是这般,往往守更点蜡,天还未亮,她门外等着禀事的已是能排到二门开外了。

直到自幼看着她长大的方大夫实在看不过意,直拍上门来责备道:“你这是要让你爹爹在泉下不得安生吗?”

莲英一怔,放下纸笔都觉得眼前的方大夫有些重影,她闭了闭眼睛,好半晌才道:“方伯伯,您怎么来啦。”

方大夫道:“这几年腿脚不利索,可跟不动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东奔西跑了,如今军中自有那几个徒弟效劳,才向将军请了退回城中,刚进城就听你几个婶娘数落你。你这年纪也不轻了,尚未生育,就不知惜点福?”

莲英睁了睁眼,看着这位自己真正亲近的长辈,苍白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您说的是。”

方大夫叹了口气,如今年势已高,人就不有些唠叨:“捡回你这条小命,你爹爹可不容易,当年顶着大风大雷的来拍我屋门,说实话,看到是个刚出生的奶娃娃,脸都发紫了,若不是你爹当初哀求,我是不太愿意管的……”

莲英一怔:“我当初不是方大夫你接生的么?”

方大夫看了一眼莲英,这当年的奶娃娃也早就到了当娘的年纪,老寨主也早已故去,没什么不能说的了:“那是你爹当初用来糊住乡亲们嘴巴的说辞。”

莲英心中隐隐不安,却果然听方大夫说道:“你爹并不是我邰县人氏,当初游历四方,因缘际会捡了你这么个小娃娃才从此安居在彼……”

莲英颤声道:“捡到我?”

方大夫点头,浑浊双目中流露出一种真正的慈和悲悯:“是呀,你爹爹将你一个没有半分亲缘关系的娃娃拉扯长大,当真不易,如今他虽是不在,可他一生所寄皆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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