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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的酒窝,浅浅的笑,仿若近在迟尺,却远在天涯。

殿安带着顺财顺意守在门外,屋内没有点灯,一片静悄悄,没有他们想象的撕心裂肺,也没有他们以为的借酒消愁,待后半夜他们进去的时候,殿子期早已饮完食完,静静的趴在桌上睡着了,消瘦的身形早已没了当初傲然挺立的模样,似乎眼前这人与第一次在虎威山小耳朵见到的那个风姿绰约的殿子期,早已在消然无息中判若两人。轻轻伸手想将他扶到床上,殿安触手一片冰凉,殿子期苍白的脸上,挂着还未干透的泪痕。

齐天十三年,七月晦日。

金市十字街口比往常热闹,来看热闹的人不在乎今日是有人撒钱,还是有人砍头,只要能给千篇一律,索然无味的日子添一丝不寻常,便足以让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刑场。

殿子期这日起的格外早,本以为会是不眠之夜,没想到却安安稳稳的这一年多里头一遭,无梦无魇睡到天蒙蒙亮,仔仔细细的梳洗,殿子期用篦子将漆黑顺滑的发篦了一遍,如墨染一般垂直柔顺的头发乖顺的洒在身侧,一身洁白的罗衣穿戴得格外整齐,平整的连一个褶都看不见,缓缓拿出藏在枕下的白色小瓷瓶,瓷瓶口由一块红布塞的严严实实,里面装着一颗红豆大小的药丸,殿子期将其紧紧攥在手中,这日,他交代了殿府所有人,看好殿安,谁也不准来刑场。

整顿衣衫,深吸一口气,背挺的格外直,仿若高中状元接圣旨一般的骄傲,殿子期缓缓出府。

刑场人头涌动,殿子期来的早,却只站在最外圈,他笃信,陆凌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定会一过来就伸长了脑袋在人群中找他,即使站在最外圈,也一定能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他。

殿子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去,即便在这一年多他已经散尽了殿府的颜面,但想起是陪陆凌一起走,还是想再给自己留最后一丝尊严。

“听说这山匪是个绿林好汉”身旁凑热闹的赶车夫仰着脖子问道。

“唉,如今这世道,哪有什么好坏之分”身旁卖糖葫芦的小贩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还是老话儿说的好啊,嗳,老道士,你说呢?”笑着扭头问起身侧的道士,那道士抬手捻须,一晃手中的幡子,上面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耐人寻味的轻声一笑,随即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嘁,又是这句,是不是你不知道的事都用这句糊弄啊”那卖糖葫芦的白了他一眼道:“如今你这钱是越来越好挣了,我看改日我也弄一套你这衣服去,举个幡子摇摇铃,当官的平事,妇人来求子,读书人来问登科,做生意的求发财,你这钱是真好挣,诶……你干嘛去啊?”谁知这小贩话音刚落,老道士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转身就走。

“老道士,你不看行刑了?”

那道士走的头也不回,半晌,才远远的听他缓缓道:“天机啊,天机不可泄露”

秋风萧瑟寒凉,满城的黄叶已然落尽,卷着一地的叶子吹了殿子期整整一天,从朝霞万丈等到余晖倾斜,殿子期紧紧握着小瓷瓶的手开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直至人群散去,他依旧立于原地,空空如也的刑场始终未来过一人,未传过一声口谕。

殿子期的脑中晃过无数个场景,知道他今日行刑,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都能够心如止水,不起波澜,然而,行刑当日了无音讯,殿子期却开始焦灼不安,或许是绝处逢生,或许是奸人所害,或许是早已病死狱中。

陆凌啊陆凌,你真的这般狠心,竟连个与你共赴黄泉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吗?殿子期哀戚的想。

“少爷,天都黑了,今日不会行刑了,回府吧”匆匆赶来的顺意望着空无一人的刑场,殿子期穿戴的如此整齐,一身洁白胜雪的罗衣在漆黑空旷的刑场,格外引人注目。

第二日,如昨般穿戴一丝不苟,篦了头发,又用手使劲压平每一个褶皱,手中紧紧攥着白色的小瓷瓶,殿子期交代了众人,挺立腰身,缓缓朝刑场走去。

刑场同昨日一样,里外围满了人,甚至比昨天人更多,叽叽喳喳如老鸹般呱躁不停,许多昨日没来看热闹的人,都想看看,这到了行刑之日该来却没来的人是何方神圣,长的什么模样。

然而同昨日一样,过了午时三刻,始终未有一兵一卒前来传话,猜测蜚议淹没而来,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望着缓缓西斜的落日,殿子期忽然觉得,这一年多来都不曾感受过的煎熬,仿佛在这两日通通涌来,犹如一场刑罚,折磨着殿子期,倒不如干脆利落的死了,至少来的痛痛快快。

待到天黑时,跟着寻来的顺意一起回府,殿子期寝食难安,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第三日,等在刑场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只有几个实在闲得发慌的富家子弟还执着的等着看热闹,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一身白衣的殿子期便格外明显,一眼就看见他面容萧瑟的站在那,手中的折扇一遮嘴,几人议论纷纷,似乎当年殿子期散家财,跪门槛,关于断袖之说的流言落实了,果真是为了这虎威寨山匪陆凌。

“这是来送他的吗?”其中一人问道。

“肯定是啊,你没瞧见他一身缟素”

“不是吧”身侧一位公子一歪头说道:“你们没发现,殿子期只穿白衣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几人口沫横飞,尽心思的揣测,为什么殿子期只穿白衣,许是觉得素净,许是偏爱白色。却没有人知道,那年的那年,有人挺身而出,徒手挡刀,濒临垂死,与阎罗殿的小鬼挣扎了一夜,第二日恍惚睁眼,沙哑着嗓子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穿这白衣真好看,可惜染上了血,糟蹋了……

自此,殿子期只穿白衣。

余晖将尽,秋风瑟瑟,几个没了耐性的公子哥早已离去奔向了散仙楼。

又一日,殿子期呆呆的站在刑场,我与你,同赴黄泉擦肩而过又一日。

凉月刚升,冗长的巷尾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脚步未止便听见顺意急促的喊他:“少爷!少爷!别……别等了!”气喘吁吁的一句话喘得说不完,强咽下断断续续的喘息,知道殿子期心急,顺意提气一股脑说完:“方才赫安王府,来人,来人传话,让您别等了,说陆大当家,逃了!”

手中的瓷瓶倏得攥紧,仿若可以徒手捏碎,脊背猛地僵住,眉心锁成一道川字,随即又慢慢展开,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顺意满脸满额的汗珠,一张口,声音竟哑得发不出声来:“逃……了?”

“对!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逃了?哈哈哈哈哈”空荡荡的刑场回荡着悠长的笑声,惊起一片盘旋在刑场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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