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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下来,人就已经到了。俞游歌算了算日子,想起来这两天可能到他轮休了。他指尖挠了挠床单,美滋滋地想,我程哥可以陪我待两天了吗!

楼下传来程于非和妈妈说话的声音,听不太清楚,不过俞游歌能感觉到他们两个心情都很好,说话的语调都是上扬的。连带着还吊着腿的自己,心情也特别棒棒。

俞游歌回想起事故发生的那几天,身边没有程于非,也没有妈妈。

天都要塌下来了,世锦赛的冰场碎成一块一块的,全都扎在他的心上。酒店电视机里播放着直播赛况,解说们激情四射地讲解,观众们狂热地欢呼,他看着他的朋友们又哭又笑的脸,真的有种自己被他们抛弃的感觉。

很长很长的一条绳子,一端绕在西园寺迪兰宋柳他们这些朋友们的脚上,另一端钉在自己这边的山岩上,中间隔着东非大裂谷,他们成功过关,在裂谷那边等他,他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拼命往那边爬。裂谷下的怪兽玩性大发,不停作乱,东非大裂谷裂成了一个又一个,谷那边的朋友们也没法总是在等他,他们还有自己的金苹果等着去拿。朋友们越走越远,裂谷越来越多,俞游歌就只能自己在绳子上爬啊爬,荡啊荡,好像永远也走不完这段越来越远的路。

他遍体鳞伤,痛苦不已,流过无数眼泪的眼睛现在干涩难忍。天越来越黑,越来越低,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压死在天地的缝隙里了。俞游歌想要松开抓着绳子的手,来个信仰一跃。

这时,一条细细软软的小藤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缠上了他的手腕,温柔但是又很坚定地,把他的手带回了绳子上。接着,一条接一条的小藤条从他来的那个方向窜了出来,秩序井然地给他在绳子上搭了一条只够他一个人通过的桥。

俞游歌安稳地走在绿藤桥上,走啊走啊,他终于靠近了朋友们在的对岸。他的脚重新踩到厚重的大地上,回头一望,绿藤桥化成点点星光,对面为他搭起桥的白衣魔法师也渐渐随风消散了。

突然,一阵失重感把他拽回现实。哈维教练推着找机场工作人员借来的轮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叫醒:“别睡了,我们到家了。”

俞游歌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程于非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疾步向自己这边走来,走到自己面前,严严实实地抱了上来。

俞游歌完全忍不住他那几天一直憋着的眼泪了,他搂着程于非的脖子痛哭出声,像个被爹妈强行送去幼儿园的小朋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全然不顾他们这还是在机场。

他一边哭一边嚎:“程于非你怎么这么好啊!你千万不要化灰啊!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啊!我再也不要扔下你自己走了!”

程于非脸上原本还担忧不已的表情,瞬间变得茫然无措。他抬头看向哈维教练,教练摊摊手耸耸肩,表示什么都不知道。程于非无可奈何,只能顺毛撸。他一边顺着俞游歌的脊梁骨往下摩挲,安抚着他的情绪,嘴上还不忘应着他语无伦次的话:“我不走我不走,我这不就在这儿呢吗,我真的不走。”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俞游歌可能更难走出阴影了。本该大放异的比赛机会,在最后一个被生生截断,搁谁谁都很难接受。

徐楠不这么觉得。她和程于非一起把伤员接回家安顿好之后,偷偷把小程拉到一边说:“他很久没有哭成这个样子啦!这是好事啊,情绪宣泄出来,我们就不用担心他像以前那样憋在心里,然后自己偷偷流眼泪。我们两个分工合作,我照顾他生活起居,你有时间就来和他聊聊天,儿子大了,有的话也不好跟我讲了,你来最合适了!”

程于非很聪明,他马上就从徐楠美阿姨狡黠的眼睛里抓到了重点。在这之后,他谨遵美阿姨之命,负担起了“知心大哥”的责任。他们之间能聊的确实有很多。比如说,哈维准备新徒弟了,索莎建议自己接着念研究生了,维伊尔和哈维理念不合于是分道扬镳了,劳申叔叔新配的菜单出乎意料的好吃起来了,还有粉丝们寄来了好多信和礼物,都是送给我们鱼的。

这次程于非也是带着粉丝的信来的。

俞游歌看到程于非两手空空地走进来,说实在的,他有点失望,虽然只有一点点。接着,程于非像是欣赏够了他失望的小表情,才慢悠悠地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了一封信。

“就一封信吗?”俞伤员接过信,依然有一咪咪失望。

“这是一封特殊的信。”程哥哥故作神秘。

这封信确实很特殊,内容很短,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但是是由两个人一起写给他的。

它来自一个因病失聪的六岁小女孩和她的妈妈。

小女孩自打能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静的世界,听不到鸟叫,听不见家人说话,也听不见音乐,听见的只有一片寂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妈妈听音乐或者看电视的时候,让妈妈把声音开到最大,这样她就可以把手放到音响上,通过震动来感受那个有声的世界。可是对于她来说,感受声音的美妙,依然是困难的。小女孩听不见声音,说话也很困难,没有小朋友想和她玩,家里只有爸爸妈妈。这个无声的世界,渐渐由色变成黑白的了。

直到这一届的花样滑冰四大洲锦标赛,爸爸的一个偶然换台,给了小女孩一个新的世界。她手掌摸着音响,感受着震动,盯着电视屏幕,认真地看完了每个选手的比赛,最喜欢的就是俞游歌。她兴奋地用手语向爸爸妈妈表达自己有多么开心。她说:“这个哥哥好棒啊!我能看得懂他滑的故事!他让我能听得到音乐了!好美啊!”

小女孩看到了他意外受伤的新闻,央求妈妈帮自己给他写信。

妈妈在信中写道:“我看着她严肃地向我比划着说:‘我当然要给他写信了呀!他让我看到那么美的音乐了,我也要让他看到我的鼓励呀!’在这一刻,我答应她要一起给你写信了,我们也相信这封信你一定可以得到的。小哥哥你要带着我们的祝福快快好起来啊!”

俞游歌把折好的信纸全都展开了,有一张小卡片掉了出来。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一点也不好看,像鬼画符一样。可是俞游歌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小鱼哥哥快点好起来吧!这样我也能看得到音乐啦!”

俞游歌从床头柜里翻出了胶带,郑重地把这张丑丑的卡片贴到了床头上。然后小小声对着卡片保证道:“我肯定会快点好起来哒!等我来做你的耳朵哦!”

作者有话要说:

照这个节奏,怕是离表白不远了。不过现在这样心照不宣的也很有意思!

梦有隐喻,但是只有一点点隐喻。

信是程哥从裤子的后屁股口袋里抽出来的!

我不会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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