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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颜无耻补充道:“相信我,他第一次见到我时更加不寻常。”

母子俩交流了近一个小时由容貌招致的人生际遇,弗兰德斯老小姐将自己开始于某位中国学究的“红颜薄命”归咎于:人类都是可悲的视觉动物。她不无遗憾地说:“正是因为这副皮囊,你父亲从没尝试过认真地了解我。这就是我拒绝他的求婚的原因。”俞扬绅士地笑,“亲爱的,容我提醒一句,你当年抛夫弃子,是因为年仅16岁的你正疯狂迷恋波伏娃和萨特,并坚称自己是一个不婚主义者。”

交锋落败的弗兰德斯小姐毫不留恋地抛下儿子,去厨房询问佣人是否需要帮忙,容不得拒绝地融入进去,指导他们做一些餐后甜点。领头的袁姐磕磕巴巴用英语说:“董助理叮嘱过,俞先生不喜欢吃甜的。”雷妮佯装叹气:“唉,董的眼里只有他老板,这样是不对的。老板的伴侣也很重要。”雷妮化着遮云闭月的浓妆,袁姐不好分辨她的年龄,惊诧之下,慌忙应了声好,手忙脚乱去准备牛奶、蛋黄和淡奶油了。

晚餐时,董升升又极尽溜须拍马之事,袁姐就愈加相信这比俞先生略年长的外国女性就是房子的另一位主人了,上菜时偷眼逡看,心里替家中迷恋俞先生的大女儿挑剔着:这女人确实挺勾魂摄魄的,就是过分扎眼了些,俞先生自己就太引人注目,站在一起,不得像两朵大红花开到了一块?艳俗!红花就要绿叶衬嘛!还是自己女儿那样朴素的比较合适!雷妮正讲到,今天从机场过来,她因为语言误会被出租车司机载到一家养殖场,养殖场老板家上小学的孙子自告奋勇充当翻译替自己解围,老板听说她的儿子因为“见义勇为”受了重伤,便坚持要给国际友人送一只纯天然、无公害、绿色养殖的鸭子,又讲起道听途说来的中医理论,论证鸭肉的“温良”属性。这喋喋不休的本事让所有耳闻之人无不拜服,常周心道,据说俞扬的口舌之能全然遗传自俞易知先生,幸亏如此,要是还随了她母亲……恐怕就不是浮夸那么简单了。董助理悄悄附在常先生耳边道:“据我多年经验,一句也不能信!”常先生绝望想:原来还是随了母亲。

享过菜肴,雷妮妩媚一笑,将飘着浓香的法式焦糖布丁推给常先生,“扬扬说你喜欢甜点,这是我亲手做的,尝尝如何?”

常周嗜甜如命,那香气早就惊醒了他的鼻子,他察觉不出她是在为虎作伥,替儿子献殷勤,红着脸就着她递来的勺子吃了一口。袁姐恰好端着另一份甜点从厨房出来,这场面让她脑子里轰然作响,又是“风化”又是“水性杨花”地胡乱炸了一通。

雷妮终于肯放过常先生,回手期待地托着下巴,问两人:“明天我打算去墓地看看扬扬的父亲,你们谁有时间陪我一起吗?”

桌底下是聪明人的谈话场所,董助理缩了缩小腿,砸吧嘴:“我明天要替老板去谈一个人工智能项目,常老师有时间吗?”

常周被糖分贿赂得醺醺然,应允道:“我可以作陪。”

雷妮投去感激的眼神,又垂着头用茶匙在杯底搅了搅,半晌,似真似假地唏嘘:“韫毕竟是我此生唯一当作丈夫的人,可他去世了这么多年,我竟然一次也不曾来看过他。”袁姐手中的餐盘铿然撞在门框上,弗兰德斯小姐抖动着眼睫窃笑起来。

夜里,俞先生到雷妮的信息,心里不畅快起来我还没带他去见过父亲。

片刻后到回复:cestdanslesvieuxpotsquonfaitlesmeilleuressoups.(姜还是老的辣。)

俞扬受了挑衅,正欲还嘴,又不甘地删除,用英文输入:看不懂法语。

好几分钟未到回应,俞扬疑心自己伤了她的心,犹豫着要不要认错,那边又问:宝贝,我明天要和你未来的伴侣相处一整天,你没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俞扬有一种小学时邀请家长参加比赛颁奖典礼般的倨傲:不需要,我对他有信心,你不可能不喜欢他。

俞韫先生归葬在鹧鸪湖畔,清晨里游客还少,公园里起了第一场雾,湖面上泊着的连天树的影子影影绰绰的,虽还浸透着绿意,秋气已随雾气潜入水中,缠上层梢。雷妮挽着常先生的手臂放慢脚步走,絮絮道:“当年韫在美国病逝,俞柳想把他的遗体运回会稽的家族坟墓安葬。但是当时的局势才刚刚稳定下来,能将遗体运回国内已经十分不容易。俞家人和当局达成妥协,把他葬在了本市的鹧鸪湖。”

常周想到俞扬曾说起他父亲最爱的那阙陆游的《鹊桥仙》,中有两句“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缓缓道:“这里也很美,只是太喧嚣了些。”晨跑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再过数小时,垂钓的人会渐渐增多,到了九、十月份,湖中的小洲会举办年度菊花展,闹市中取不出静隅。

“是的,他恐怕不会喜欢。唉……和他邂逅时,我只有十六岁。那时他还没有患病,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候。”

烟水迷茫中最好氤氲眼睛,她不再怕人瞧见自己回忆往事时的怅惘,“……不久以后我就怀了扬扬。那时候,pro-choice(支持堕胎权)运动席卷了美国,他怕我会去做人工流产,于是每天跟在我背后向我求婚,说要带我回中国,回太湖畔他长大的地方,他说那里有复杂的水系和连片的芦苇,放舟下去,就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你拒绝了他。”他说。

雷妮说:“我拒绝了他。因为我当时那样年轻,我不知道,他不是在介绍某个他向往的世外桃源,而是在热忱地推销他的余生。”

常周有些错愕,“这这与俞韫先生的公众形象很不符。”

“风流又无情,对不对?”

“中国有一句话,‘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雷妮笑道:“我猜那大概是因为他从来管不住自己的嘴。他不太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所以总是口不择言。其中真真假假,恐怕他自己也未必分得清。但是我想……当他承诺的时候,他是认真的。

“说来很滑稽我是法国人,他是中国人;我理智地坚持不婚主义,他浪漫地轻率许诺一生。但是等到事过境迁,那阵社会的洪流过去,我才发现,我不过是被所谓‘理智’困在了某个狭隘的框架里,而他不过是在遵从本心。”

凉风摇曳开来,常周陷入沉思,雾气正悄悄地散去。

雷妮不再说话,紧抱着手中的一束黄水仙。离墓地愈来愈近,两人都肃穆起来。

到了墓地,献过花后,雷妮在墓碑前轻声说着法语,常周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墓碑上男人的照片。他止不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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