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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佝偻着背,露出个无牙的、干瘪的笑容,大方道:“见你机会难得!机会嘛,还是让给年轻人好!我耳朵背,在这里也听不清,你接受采访去吧!”又转身对背后的一干人开玩笑说:“小扬比我受欢迎,我心里有些不平衡。”

俞扬羞愧难当道:“哪里!在外面徒有些虚名,打扰老师了。”

“这哪里打扰?我家里那位还等着你上门打扰呢,要不是身体抱恙,光是为了你,今天也是一定要来的。”

“该是我上门拜访才是。”

“那我就扫径以待?”

俞扬应下,张教授乐呵呵地拍过他的手背,继续向前方走。几只话筒倏地凑了过来,其中一只冒冒失失打在俞先生下颌上,那小姑娘先尖叫了声,不停弯腰致歉,俞先生捂着下巴说:“这叫什么?这叫‘斯文吃的斯文痛,无情棒打多情种’!”

周遭笑成一片,其中一位问:“俞先生这是承认自己‘多情’了?”

“是啊……”俞扬的眼睛锁着不远处轻笑着的常周,“可惜‘此琴一时难鸣’。”

这引经据典和双关引得记者们又是“天才”又是“全能”地胡乱恭维起来,俞扬听的别扭,及时制止道:“我哪里全能?至少在数学上,我就太愚蠢,否则也不至于拿不到学位去纽约不务正业了。”

有人见机回到采访正题,“可是俞先生你近来一直在国内,据你的助理透露,短期内你也不会回纽约,是否有将事业中心转移回国内的打算呢?”

“不,只是我个人暂时离不开本市而已。”

这是避而不答了,另一位市电视台的记者干脆接腔道:“俞先生喜欢本市吗?”

俞扬想了两秒,由衷道:“喜欢。这座城市和纽约十分不同,我没有很认真地去比较,但是感性地说,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城市的活力不来自于制度的高压运作,而来自于人本身。我对此……十分着迷。”

一位娱乐记者循着他频频望去的目光,只发现舞台下的阴影处,站着几个低声交谈的男人,意兴阑珊地回眼。俞先生见了闷笑一声,干脆遂他的意,朝张明芳教授身后几位女演员明目张胆看去,不过那边状况蹊跷得很,安保人员被后排蜂拥上来的观众挤得稀稀落落。

被俞先生和稀泥一番后,终于,一位受邀而来的自媒体人士大胆道:“俞先生,我这里有一个问题,是我的粉丝要求我必须问的,我希望您不要感到冒犯。网上有言论说,您之所以一直保持单身状态是因为性取向问题。您愿意借今天这样的机会正式回应一下吗?”俞扬正为那边不寻常的态势疑惑,闻言回过神来,打趣道:“你这个问题问得我很失落呀。我以为相比于我这个人,我的性取向就像阳光下的一只蜡烛一样微不足道了呢。原来它还是这么重要吗?”

俞扬再瞥一眼不远的人群,色的一片纤纤衣袂里,忽地多了个灰黑的粗壮身影,远望去再明显不过,身在其中,却是难以发觉的。俞扬呼吸一滞,在人群中搜寻着钱谦,他需要立即和他确认计划是否有变,这氛围像火焰上即将燃断的一条细线,让他嗅到危险。

几步远的地方,董升升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他对一旁的常先生说了声“站在这里不要动”,正欲上前询问,却看见俞先生皱着眉扒开人群挤了过去,然后事情发生在那样短促的时间里俞先生呼喊了一声“小心”,大步冲到张教授身后的位置,柳卿云还未尖叫出声,人已被他推出,俞扬欲扼住行凶者的手臂,却在返身的一瞬间被锋利的匕|首刺中,他捂住侧腰疼倒在地,眼前几个安保人员已将凶徒连带几位无辜观众一同扑倒,俞扬冷汗涔涔中看自己裹满粘稠血液的手掌,始才相信,这一切并非是钱谦的安排。

他疼得神恍惚起来,只觉得几只脂粉气十足的袖子不停在鼻端拂动,嗅得他想打喷嚏又有气无力,直到一个拔高的声音破开人群,“让开!我学过急救!让我进去!”

他被吓得冰凉的指尖抚住了脸,“俞扬?俞扬?”年轻的男人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确认过他的伤口以后,迅速脱下外套覆在上面,用力挤压,又叫人垫高他的双腿,喘息中安抚道:“俞扬,把你的手拿出来,放松腹部,相信我好吗?你不会有事。”

急救箱被送来,男人一边向急救电话里清楚地描述创伤,一边颤抖着对付一包消毒纱布,那包装偏偏像蘸了强力胶似的牢固,怎么也撕扯不开,俞扬在休克的边缘,看见那双眼睛蓦地红了,他心里不知怎么了,好像就在忽然之间,领悟了那种“一片花飞减却春”的奇妙失落。究竟是哪个傻子断言,一朵花的凋零荒芜不了整个春天的?俞扬虚弱地伸出手,像无意识般地,贴到他的胸前。常周读不懂他已混混沌沌的呓语,只能从他似水的目光里希求平静的情绪。掌心所贴的地方,鲜红的血液漫溢进白色的衬衫,盖住一片夺目的虹。

俞扬闭上眼,潜意识的海里,冰冷的浪涛将他拍入记忆的底部,那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噩梦,只是一个虚弱的溺水者的无从抵抗。他被深海的静谧包裹住躯体,鲲鱼的啸鸣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爸爸,鲲鹏那么大,为什么也做不到真正的逍遥?”男孩问。病床上,父亲将他拥入臂弯,他呼吸的声音像来自一口意气将竭的枯井,男孩不安地垂下漂亮的眼睫,父亲笑着包容他的惧怕,他说话总是那样温吞,“因为它还有许多、许多的未竟之志,它宁肯承受痛苦,也不要所谓逍遥。”

那之后便是巴黎多雨的冬季,年轻而美貌的母亲周旋于学院、画廊和沙龙,男人们为她着迷,她也不吝同他们纵情。直到一个月后,她发现孩子仍然不肯开口说一句法语,无奈之下她联系了孩子的长姐。戴高乐机场里,她捧着他稚嫩的脸说:“我很抱歉,亲爱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但我爱你。”男孩低着头说着英文,“不是你的错,是我学不会法语。”

少年时期寄人篱下的隐忍如同过眼云烟,成年以后他离开父亲生前寤寐思服的故土,命运的馈赠让他在同龄人中分外耀眼,他安然受之,恣意用之,一不留神便落入它的陷阱。那是圣诞节前夜,波士顿下着暴雪,他和几个同样滞留在剑桥市的同学在酒吧喝得烂醉,狐朋狗友恶作剧叫来了那对夫妻,他们本就为他闹得分居,此时争相要带他走,撕扯推搡几下,竟大打出手。俞扬扑开混乱的人群跌撞到酒吧外,扶着路边的车吐了一地秽物。“笃笃”的扣响声传来,俞扬喘着气,扭头看隔壁车窗。那夫妻俩把牙牙学语的幼儿留在了车里,孩子趴在车窗上哈气,调皮地画了一个笑脸。俞扬也对他笑。谁能想到,第二日,他便在医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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