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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回到客厅,那郎舅俩远远地对角坐着,一个赛一个沉稳老练,正没皮没脸地不断承受和制造尴尬。这场景让常周想到战争理论中所谓“相互毁灭保证”(mutualassureddestruction)。他们像是持有核|武器的双方,在忌惮中维持危险的平衡。他将一杯茶放在俞先生面前,又绕过茶几去放另一杯。常先生和那不苟言笑的老男人一个道“请”,一个道“谢”,眼神短兵相接,倏尔又纷纷窘迫地回,像在日|军的包围圈里不巧碰头的国|军和共|军。

常周无从在他染了风霜了脸上找寻到贺惜安和贺吟川的影子,所以他将自己从这次意外中开脱出来。他轻快地起身对俞先生道:“我先离开了。”

俞扬有意不让他避开,“换好衣服记得下来把地拖干净。”

常周拔住脚,咧嘴道:“我记得的。”

俞先生舒展地靠进沙发,不料被一块硬物戳中,他在心里哀鸣了数秒,继而发誓再也不将手机藏在沙发缝里了。不过现下大敌当前,他只好一派恬然自适地任由屁股遭殃,“怎么突然过来?我姐去南太平洋度假,我以为你们是一起的。”

“我军务繁忙,哪里脱得开身?她和张教授夫妇一同去的。再说,那哪里是度假?据说是去做语言、宗教考察,拿了研究所经的。”

俞扬挤兑道:“我这里可没有军务给贺将军公干。”

贺平面上一凛,在对面的人还是少年时,他不止一次野心勃勃地试图矫正他牙尖嘴利和好顶撞的毛病,可惜这人是温和漂亮的,亦是桀骜不驯的,如果有需要,他甚至可以暴戾无情。在一一见识过这些以后,他只得窝囊地潜藏,“你当我想过来受你的气?你要来国内搅浑水,替钱慎思的儿子背书,这背后是多大的风险?你姐和俞家人都担心你,又联系不上你,只好撵我过来。”

常先生提着拖把进来,专心致志地躬身拖地。那张脸由侧面看去其实是十足锋棱的,倘不是笑时太温文,用坚毅去形容也是无妨的。这一发现使俞扬好奇心顿起,让他在与姐夫的交锋中不慎失手,“我是个投资人,风险益是我的生存之本。”

“包括生命的风险?现在新闻都在说,有人给你寄了威胁信,声称会采取一切措施阻止你为昆剧院那场活动站台。”

“这”俞扬未想到钱谦会使流言这样甚嚣尘上。常周闻言一顿,也探寻地望过来,俞扬索性顺水推舟地默认,“我已经把升升叫回国内了,他在应对这种事情上是老手;再者,出席的人里有许多政要,单单为我一个没什么影响力的社会人士铤而走险,以身试法,我相信理智的人做不出这样的选择。我恐怕”

贺平以为他别有揣摩,“什么?”

俞先生正为常先生慢吞吞的动作愉悦,戏谑道:“我恐怕威胁信是我的爱慕者寄的。你知道,网络上有许多年轻女性对我有恋慕之心,年轻人么,容易被这种心情挟持了理智,‘拉杂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什么都做得出来!”又换作愁闷的语气,“我早跟升升说了,我这样的外在形象,太容易满足年轻人关于伴侣的脆弱幻想,是不适宜在舆论场合太过张扬的……”

常先生抿着嘴笑,贺平不悦地放下茶杯,“我是真心实意关心你的安危,你这样敷衍,真当我涵养那样好?”

局面破裂不过意料之中,俞扬无惧色地与他对视,“有时候,真心实意比虚情假意更危险,不是吗?”

贺平被肺火灼得恨不得上前揍他,但深埋着的某种卑琐的念头让他常年为之掣肘,他甚至需要克制自己不去靠近他,他起身踱了几步,待那冲突的情感歇下,无奈道:“你自行打算吧。也怪你姐多虑,你有今天,总不能是凭借天真和运气。”

“我走了。”俞先生未起身送他。他只好局促地整了整衣脚,大步离开,及到了走廊拐角,又回头道:“扬扬,我希望你记得,你只要点头,姐夫什么事都会为你安排。”

对什么点头?安排什么?俞扬在心底嗤笑,不再回应。

常周以为俞先生是在同他姐夫置气,可是俞先生呈现的,是远甚于贺平的坦荡。他今天大概是做惯了佣人,讪讪地将拖把搁下,出门代俞先生送客。

董升升扣着一顶渔夫帽,拖着一只足有他半人高的箱子进院子时,俞先生正站在瓜藤下的阴影里对着一朵苦瓜花凝神思索。董升升喘着大气打招呼,“老板?又酝酿什么坏事?”

俞扬随手揭起一根枝桠,“杖藜叹世,感到天将降大任于我,而我无能焉。”

董升升哑着嗓子笑,“呵呵……没在想你那‘甜蜜的烦恼’?”

“steven原来还有嘴碎的毛病?”俞扬丢开树枝,上前替他提起行李箱,“我那位‘甜蜜的烦恼’他出门买抽纸,估计不久就会回来……升升啊,愚兄的终身幸福也许就记挂在你这张嘴上,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嗯?”

董升升又妒忌又替他开心,半真半假道:“我满腔心意无人,转眼你就情投别处,我会不知道怎么做?”

俞扬推搡道:“学steven学得惟妙惟肖,不如你和他换个岗位?”

董升升在他背后寂寂地吐了吐舌头,淡淡道:“对了,刚才我在外面看见了贺将军,他这是刚离开?”

“嗯。钱谦放出去的消息,他信以为真了。”

“你解释了吗?”

“没有,常周也在,不把他顺势诓了,岂对得起我在外的名声?”俞扬关上门,将行李递还他手中,“把东西带去客房,休整一下,晚上陪我去见新的合作伙伴。”

“今天是星期六!老板你真是太擅长压榨了……”董升升连连摇头,到了楼梯口,又折回来,从包里掏出一只u盘,“这是你让我从银行保险箱里取的东西。看上去有点年份吼。里面是什么?有点好奇噢。”

俞扬微笑道:“好的员工懂得尊重老板的隐私。”

等到俞扬介绍两人认识,董升升赫然发现,今天下午远远看到的,站在贺将军身旁说话的,不正是这位吗?他混混沌沌中被俞先生扯走,接着一整晚都似是被“抽纸”二字糊住了脑浆,他觉得自己可能窥见了了不得的秘辛。晚上他躺在床上反复替俞先生琢磨,一会儿觉得常先生气质正派,不像是钻营取巧之人;一会儿又觉得有俞先生这样的男人做备选,却背过他去勾搭贺将军,正常人不会这样又傻又瞎吧?思前想后,好像都得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翌日,俞先生先是去金融区同昨晚会见的合作伙伴草签了一份协议,又马不停蹄去到某酒店同国内的几位商界翘楚举行高机密会谈。漫天胡扯地聊过了饭点,俞先生婉拒了午餐邀请,饥肠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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