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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付账打算,于是领人往学校附近的小吃街走。

俞扬旁敲侧击问贺吟川这几日有没有请护工照料常先生。常周摸了摸贺吟川的小平头,说,岂止请人照顾?简直是尽心竭诚、伏低做小!前几天日日陪在医院,出院以后还经常过来帮忙。你说我能不原谅他吗?俞扬道他能帮什么忙?贺吟川连忙抢白:“我能帮忙写代码!”

“不过,”常周严肃起来,“他才十三岁,你们能容忍他开车?”

躲过讹人的家属,面对宽容的伤者,终究还是难逃其咎,俞先生忝脸笑道:“是我是失职。”

贺吟川又悔又恼,回想着家里那位兄长的大人气象,镇定地揽过责任:“是我的错。我不该对自己的驾驶技术过分自信,就不遵守社会的规章制度。小舅舅远隔重洋,鞭长莫及,我责无旁贷。”

俞扬和常周对视一眼,又不忍笑出声来,心想这孩子这一套一套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天色还没有断黑,雨欲落不落,低压将道路挤得逼侧,贺吟川扶着常周走在前面,俞扬错开跟在在后头,听小外甥又是请教又是恭维,总算明白那句“常周是体面人”是怎么回事,这天上地下的,无一样不能用理论解释得深入浅出,又想起自家家风,作文史学问的人多了,训诂、词章、考据一类知识,反倒显得轻贱,以至于继承家学,在小辈看来已经算不得正经职业了。俞先生暗自摇头,庆幸自己在小外甥眼里也算是个“体面人”。

常先生驻步,“到了。”

俞扬抬头一瞧,笑了,“鸭血粉丝?常老师这么没有追求?”

常先生“哦”了一声,作势要走,“吟川,替你舅舅订机票,他觉得钓鱼台国宾馆比较符合他的预期。”

俞扬拖住他,开怀笑道:“你果然很夸张。不过,你是伤者,既然鸭血粉丝更符合你的预期,我应该迁就你。”

其实俞先生那身宅男装扮,和常先生的衣冠楚楚一比,谁迁就谁还真不好说。三人坐下,贺吟川要辣子鸭丁面,俞先生询问常先生要什么,常先生翻着菜单,脸被店内攒动的人气带出薄红,片刻后仰头道:“我要全套。”俞扬心下一悸,瞬而明白他说的是“全套鸭血粉丝汤”,点了点头,向柜台去点餐。

舅甥俩吃饭时不言语,常周被柔光下俞先生熠熠的眼睫吸引去注意力,这才注意到他非比寻常的五官轮廓,又想起方才贺惜安说“夏夷有别”时,他也不以为忤,心想他对这外甥,估计不知有多宽容。

两个大人吃完,不约而同对贺吟川道了声“慢吃”。小餐馆墙壁上那台油腻腻的电视正插播一条即时新闻,顾客纷纷抬头

“俄罗斯联邦议|会已于今日以231票赞成、195票反对、24票弃权正式通过《平等婚姻法》,使俄罗斯成为世界上第二百二十二个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和地区。俄罗斯总统普京表示,这是俄罗斯民族历史上的又一伟大进步……据悉,南苏丹共和国将于明年三月份举行全民公|投,有望成为世界上第二百二十三个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和地区……著名社会学家汪湖溪先生正在接受我台采访,让我们连线汪先生……”

贺吟川砸吧着嘴,大约是想到了俞柳逼迫他读的柏拉图,漫不经心问道:“那反对的人怎么办?少数人的利益不就牺牲了吗?”

常周对社会科学没有分文了解,俞扬侃侃道:“投反对票有时只是意味着他们‘认为’自己的利益将减损,而不能表明他们的利益实际上会有所减损。”

常周好奇问:“那岂不是更加论证了民|主的弊病?”

俞扬道:“是的。不过在我看来,少数服从多数并非是民|主的弊病所在,人群的短视和决策能力低下才是。”

贺吟川插嘴道:“所以柏拉图要把决策权交给能作出正确决策的智者?”

“对,”俞扬对小外甥赞许地笑,“而民|主的必要性就在于大众认为这个智者不存在。”

我们常先生的升学经历充斥着跳级和破格录取,以至于知识的偏颇,使他完全无法弄清这逻辑究竟是怎么回到初始点的,他情不自禁地表露疑惑,“我不明白。”

俞先生且以己之昏昏启人之昭昭,“你可以想象对于同|性婚姻这个具体的问题,有一个智者存在,他看到了这个问题的最优解就是‘合法化’,于是他会怎么做?很显然,他会引导社会以最低成本和最低的偏离可能性来使它合法化,那就是”

“一场不需要做多少前期研究和后期舆论安抚的公|投?”

俞扬正要夸赞他聪明,贺吟川制止道:“小舅舅,你能不能别再散播你那套美国人的阴谋论了?”俞先生耸肩。

常周问:“所以你是学政治哲学的?”

俞扬否认,“我只是一个普通投资者。你知道,做投资需要对社会运行有基础的了解……”

贺吟川纠正道:“他是一个专业投机者!常周,别被我小舅舅骗了。”

“给小舅舅留点情面行不行?”

贺吟川将碗往他怀里一推,抹了嘴巴,畅快地说:“没有情,还有点剩面。”

推门出去,外面早下起了好大的雨,常周说家就在对面小区,要步行回去,俞先生眼疾手快,抽出贺吟川书包侧面的折叠伞,将小外甥推回店里,体贴道:“站在里面,别淋湿了,我把常老师送回去,再过来接你。”

贺吟川见雨势太大,也不执拗,叮嘱俞先生要小心,“常周人挺重的,你扶稳了。”

俞扬一手持伞,一手顾忌他打了石膏的右臂,从他腰后虚虚托住,堪堪把人半抱在怀里,一时心如悬旆摇摇。常周对着贺吟川,肢体接触障碍好几日没有发作,几乎要忘了,此时忽地被宽大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衣物贴上,几如芒刺在背。可是伞外大雨滂沱,总不能将人推出去,常周汗湿了鬓角,试图通过交谈转移注意力,“你这身衣服,走在某大里,准会被当成学生。”

俞扬道:“我看上去这样年轻?”

“这……倒也不是……我是说上面的印花。也许我该说,你会被当做计算机系的学生?”

俞扬挑眉道:“我从前还真的在某大计算机系上过课。这件t恤是某大计算机系一次学生活动的赠品。”

“原来是校友!”常周如释重负,就t恤上的np完全问题延展开去,将千禧年大奖难题逐个聊了一遍,不适感忘了干净,兴致勃勃道,“你的思路非常专业,你是学数学的?哦!我忘了,你是做投资的,数学也是……”

“我以前的确是学数学的,”俞扬扶着他踏着水花慢悠悠地走,低缓说:“想不到你对数学这么有兴趣。我记得曼说,对于物理学家,‘物理像做|爱,数学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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