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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他。

子黔忽然觉得悲哀又好笑,经年的一桩旧事,到头来只压垮了他一个人的一场黄粱梦。

大抵苦楚也会日久生情,早些年无处可诉之苦于百转千回之后,竟宝贝似的,不想给人瞧见。

说要来叙旧的子黔沉默地看了金蕊许久,仿佛那几眼的光景,已经诉遍十载春秋。

到头来,旧事辗转成一句话。

“我是你的恩人,”子黔缓缓道,“可你却是毁我一生的仇人。”

浮石这边的山猴子失去了猴大王的庇护,已然是烂泥一堆,扶不上墙。而此时的神曲,蓄谋已久的傩族人,渐渐地撒开了阴谋的网。

以丹阳为首,春城、五羊、江宁等地的纸雁飞笺传递着一个消息,将四散在各处的粉丝聚集到各地的丹阳最大穹境,据说不日那里将有大批神曲名流演出。

沉寂许久的神曲忽然大发福利,连着一个月,每隔两三日便在穹境办一回粉丝见面会,且大能云集,一天换一批,看阵势几乎是整个神曲倾巢而出。

消息一出,无数粉丝乐昏了头,神曲名流尚未到来,街头巷陌就噼里啪啦地响起雷子鞭燃放的声音,更有富得流油之辈,炸了几箱“地老天荒惊雷炮”,吓得老农鸡窝里的老母鸡一颗呼之欲出的蛋缩头缩脑,怎么也不肯出来。

追星这事常常是粉丝狂欢,爹娘遭殃,好些败家的崽子在家里哭爹坑娘,而后神气扬扬地跑到卖票的贩子那儿去当闪闪发光的散财童子。

从神曲溜出来的千里明寻了个清静地儿,将在袖子里闷了一天的半枫放出来放放风。

半枫面色不大好,千里明以为他憋坏了,一边小心地抚平纸,一边道:“先生别急,再过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术法失效您就变回来了。”

半枫哪里是在急这个,他其实是气千里明这混账小子。他当年希望千里明去神曲,何曾想过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会混成捕风使?捕风使什么人?专门搅浑水、揭人短的!

偏偏这孩子不开窍,走上歧路了。

半枫气不打一处来,摆出一张讨债脸,道:“你在我身上瞎搓个什么劲?想占我便宜直说!”

千里明闻言呼吸一滞,手跟着一抖,差点把半枫抖落了,忙道:“对不住!先生,我弄疼你了吗?”

瞧他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半枫那点脾气仿佛撞上软绵绵的棉花,一点声都炸不出来,只能闷哼一声道:“……不疼。就是有点痒。”

就算他变成了一张纸,比正常人脆弱了几分,但就凭千里明那点子手劲,在他身上搓的那几下跟摸没两样。

他话一出口,千里明那小白脸唰地就红了,半枫不知道这混账秃驴子脑子里想到了些什么玩意,只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未几,半枫感觉身体发生了变化,他的身子逐渐膨胀变大、缓缓地脱离了纸面。变回正常人的半枫从纸里出来时还有些不习惯,一个踉跄差点栽跟头。千里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回来扶稳了。

半枫在心里暗叹,没想到这小子劲儿还挺大。

做了许久的纸片人,半枫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唯一没变回来的就是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寻个馆子海吃一顿。

“先生,傩族人已经有所行动了。眼下他们想把人聚集到穹境,一旦人们去了,恐怕回来之后,就不是正常人了。时间紧迫,我们要赶在傩族之前把真相宣之于众。”千里明道。

半枫见他神色肃然,而自己在这水深火热的境地中居然还满脑子想着个人温饱问题,顿时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当下也管不着他那不争气的肚子了,拍板道:“好,你想办法通知这边的人,我回浮石去傩族人的老巢救人。”

“先生。”千里明方才还坚毅肃穆的眉目之间忽然流露出忧色。

半枫也跟着担忧起来:“怎么了?”

“附近有一家馆子,先生先同我去吃点东西再上路也不迟。”千里明道。

半枫:“……”

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着“时间紧迫”的人呢?

(五十三)雾城志异:变天

穹境将开,万众狂欢,蛰伏在盛况之下的阴云渐渐压下,渐黑的天空咧嘴笑,倘有人从混乱中仰面,便能看到即将来临的永夜。

这夜,百鬼夜游,鬼灯悬浮。无数鬼面飞头在街头巷陌摇头晃脑,红光闪过十里朝颜的花藤,黑夜的屋檐下,北风猎猎,有一人逆风而立,袖口一挥,万千粉蝶迎风四散,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地。

四野茫茫。

第二日一早,早行人裹了大髦,出了院门以后,仍旧被打门的风吹得打寒噤,雪花迎面吹来,取下匆匆一扫,立时面生疑惑。

纸上唯有“留步”二字。

拾了纸雁飞笺之人面面相觑,不明其中意味。然而这种纸雁飞笺形似随处可见的小粉蝶,比寻常人可购得的纸雁飞笺要小巧玲珑,而且松手之后,它仍能借助风力继续“飞”,不是活物胜似活物。

人人皆知,此物乃是神曲第一捕风使所有。

就在人人不明所以之时,十里朝颜之中传出千里明的声音。

“天下忽变,灾祸横生。今傩族偷梁换柱,混入神曲,披神曲皮囊,行害民之事。傩族者,浮石恶徒也,专攻奇技淫巧巫毒邪术。今诱诸君至穹境,恐遭不测,望君慎之。捕风使千里明谨上。”

说者冷静且镇定,听者心绪难平。

千里明惜字如金,不再多做解释,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信者自信,疑者且疑。

可惜他这一番话仿佛石沉大海,信也好,不信也罢,结果冥冥之中其实早已注定。

傩族自打混入神曲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将魔爪伸向了庸庸众人。比如“冬凌”,不久与其拥戴者见过面,在紫藤萝瀑布下,“冬凌”唱着新歌,众人摇铃合唱,其乐融融的表象下,惑人心智的魔音随着安神的花香渗入血液,自那一天起,那批人的身体里就被埋下了一颗种子,生根发芽,在时机成熟时便会鸠占鹊巢,成为这具躯体新的主人。

何况连日以来,神曲之人尽数被替换,可以说,近日里,凡是与神曲有过交涉之人,皆受了傩族荼毒。

千里明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除了百般尝试,除了以卵击石,剩下的,只有坐以待毙。可他不能,一旦傩族阴谋得逞,这广阔天地间,他能把心头至关重要之人藏在何处?

有人渴慕太阳,所以疲力竭、身死后犹站成一片邓林岁岁仰望;他舍不得一人,所以飞蛾扑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原地踏步和坐以待毙唯一的区别是,前者没有放弃挣扎。

“傩族是什么东西?从没听说过这号人!千里明肯定是编出来糊弄咱们的,总有些没眼力的狗东西喜欢在大家高兴的时候泼凉水,懒得搭理他!”

“欺负咱没见识呗,还把浮石那鬼地方给搬出来,谁信?浮石人都啥模样?蛤蟆!就那副鬼样子也装得了咱神曲名流?痴人说梦呢!”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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