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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蕊笑眯眯地说:“浪食物,要挨罚。”

他说完,伸手要敲小和尚的脑袋,却在目光落到戒疤之上之时顿住了,原先的六个戒疤少了一个,剩下的五个不对称地排列。

“手伸出来。”金蕊道。

含辞仍处在误食了肉包子的震惊中,没有任何反应。

金蕊眯了眯眼睛,抓了含辞的手腕,在他手心拍了两下。

被打了手心,含辞缩手的时候才清醒过来,眉头紧皱,抿着小嘴,委屈又难受,仿佛随时要掉眼泪。

金蕊见他这样却只觉得好笑,唇角上扬,微微露出的白牙在阳光下闪着光。

原本他以为小和尚该哭了,但含辞却使劲吸了吸鼻子,愣是忍住了眼泪,撑得眼睛发红。

大黄牛慢悠悠地拉着车,汉子有一腔没一腔地扯着嗓子唱山歌,木板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缓缓而行,日头渐渐西沉,红霞漫天,映得山头、肩头、眼底都红彤彤的。

汉子张口来了一句“夕阳无限好哎”。

金蕊斜倚在车栏上,眼睛微微眯着,眼皮染上一圈绯红,眼底的金色小雏菊闪着光。

含辞一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车辙压过的山路,小小的眉依旧轻轻皱着。

“公子哪里人啊?”汉子随口问了一句。

金蕊眼睛也没睁开,声音不高不低,答道:“浮石。”

“啊,浮石啊……”汉子话说了一半,呼吸猛地一滞,他噤了声,夹着大黄牛的双腿不自觉紧了,惹得大黄牛回头“哞”地抱怨了一声。

神曲之外,最有名的当属雾城浮石。

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吃人怪城,迷雾重重,九死一生,浮尸而出”。

(七)丹阳小报:古寺夜半弄傀儡1

车子在半山腰停下来,弯弯曲曲的小径杂草丛生,尽头的枝丫间隐约现出寺庙的轮廓。

金蕊掏出一只锦囊,在手上掂了掂,骑在黄牛上的汉子畏畏缩缩地伸手,不敢伸长。

金蕊嗤笑一声,微微挑眉:“你接不接?”

汉子“哎”了一声,硬着头皮将手伸出去了。

他的手没克制住,不停地打哆嗦。

金蕊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随手一丢,只听“啪”地一声,锦囊重重地砸在车板上,含辞被惊得抬头,却见金蕊笑眯眯地正看着他。

“愣在车上干嘛?要我揪你下来?”

金蕊的语气不甚友善,含辞有点怕他,忙站起身从车上下去。然而他下车之后,金蕊已经走得老远了,含辞不急,他在后面慢慢地走。

“小和尚,跟上来!”

金蕊头也没回喊了一声,含辞这才加快了步子,但他小胳膊小腿的,哪里追得上?

“我数三声,你还没追上来,就打断你的腿。”

金蕊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在含辞耳边如惊雷,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恐惧。

含辞很少害怕什么东西,可是刚才,却没来由地感到害怕。

他急匆匆地跑起来,差点被路边伸出来的杂乱的枝条绊得摔跤,好在金蕊数到第三声的时候,气喘吁吁地追上了。

金蕊没有停下来等他,也不容他休息片刻,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含辞还得小跑才能跟上。

古山寺是一座货真价实的破庙,一眼望去,基本上就没有哪处是完好的,就连佛像都因为屋顶的漏洞,经历了风吹日晒雨淋,锈迹斑斑。

蛛网遍布,到处都落满了灰尘,金蕊打量了一圈,看了眼正从包袱里取出蒲团的小和尚,道:“小和尚,你要住这儿?”

含辞已经拿出了蒲团,“嗯”了一声,对金蕊道:“金施主请坐。”

金蕊一双凤眼微微眯起,道:“我?你请我坐在这种腌地方?”

含辞道:“经书上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

金蕊蹙眉道:“伸手。”

含辞未来得及思考,手已经伸了出去。

金蕊打了他手心,含辞疼得缩手。

“小和尚,不准拿你们和尚那一套来教我。”金蕊睨他一眼,转身便走,他是不会留下来跟小和尚一样住在这种地方。

他才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嗒嗒”的声音,含辞一边敲木鱼一边反省自己的过错,口中念念有词,一字不差地落入金蕊耳里。

这个小和尚,还在因为误吃了肉包子的事自责呢。言语之间,全是责怪自己的说法,完全没有怨到金蕊身上来。

他低低地笑了声,心道,真是个呆和尚。

含辞敲木鱼敲了大半夜,后来迷迷糊糊地犯困睡过去了,天才蒙蒙亮,他又醒过来,借着熹微的晨光抄经书。

他没有守住戒律,照理说已经做不成决明寺的弟子了,柿霜也跟他讲过,没守住就不用回寺里了,丢人。

含辞放不下,他想要在考核期结束后回寺里,拜别师父和师兄,在决明寺的大佛跟前,跟着师兄们诵最后一回经,叩最后一个头,上最后一炷香。

含辞走好远的山路去化缘,他原先是有点怕羞的,化缘的时候不好意思看人家眼睛,总是将头垂得很低,耳根都有点儿发红。

所幸他遇上的几位施主都心善又亲切,他化了小半个月的缘,渐渐从容了许多。

街上的十里朝颜发过几次寻人的消息,含辞听了好几回寻自己的,还有几回是寻老婆的。

一日夜里,含辞诵了经,才将经书进包袱里,忽然听到哒哒的脚步声自外头传来。

脚步声很整齐,但却不像是一个人踏出来的。

门上的破洞漏进来一大片朦胧的月光,光斑上挤进一个人的影子。

含辞拿了地上生锈的烛台,点起一支蜡烛,这一星幽黄烛火勉勉强强照得周围清晰了些。

“嘎吱”的声音拉得老长,寺庙的破门被徐徐推开,夜风忽地袭进来,含辞瑟缩了一下,手中的蜡烛悄无声息地灭了,一缕白烟飘过他的额头。

含辞再次将蜡烛点起来,火光亮起的时候,一张红白黑三色交替的脸腾地出现在他眼前,含辞呼吸滞了一下,手上一抖,因为倾斜,烛台上的蜡烛险些掉下来。

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稳住了蜡烛,借着烛光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这是一张涂满了油的脸。整个脸抹着白色油,眼皮上涂了很厚一层的黑色,嘴唇抹得鲜红,一个夸张又诡谲的笑容自嘴角一直延伸到脸颊接近耳朵的地方。

是一个化妆成小丑模样的人。

她缓缓地咧开嘴笑,一排牙齿在鲜红油的映衬下显得白森森。

含辞将烛台放在案上,双手合十,向她作揖道:“施主,小僧失礼了。”

小丑了笑容,没说话,慢慢地走到了一旁。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他们隐在黑暗中,默不作声,小丑走的时候,他们才跟在后面。

这显然是个训练有素的戏班子,三人走路的步调都一模一样。

小丑在空地上生了一堆火,火光将周围映得亮堂堂的,面上的油浮起一层油亮的光。

地上铺了一层棕红的毯子,鼓声摇铃声哐哐当当响起,小丑一手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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