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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丹阳小报:柳府深夜啼哭的背后

“生了!生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屋外徘徊来去了不下几百遍的华衣男子眉头总算舒展开。

自从他夫人怀上了孩子以来,他就没睡过一夜安稳觉,夜里常常醒来,生怕媳妇儿睡得不舒坦。不惑之年方得子,他又喜又慌,一点也不敢懈怠。家僮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还是自己亲自上阵照顾媳妇起居。

他急匆匆地赶进屋里,产婆抱着一个裹得像个小粽子似的人儿出来,他呆愣愣地盯着看了半天,眼睛发直,伸着手想接又不敢接。

这孩子脸蛋红红嫩嫩,小嘴儿嚅动,一双眼睛闭着,似乎在力撑开眼皮。孩子那双黑亮亮的眼睛里映出他呆愣的脸的时候,他一下子笑出声来。

产婆说是个小公子,她揭开褥子一角,露出孩子的一部分身体,指着左胸口的位置给他看。

他被产婆的一声“老爷”给唤得惊醒过来,目光顺着她的手指落到孩子心口处,眼睛倏地睁大,“这”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忙差人请了丹阳有名的算命先生来。

算命先生来的时候还在打哈欠,他觉都没睡够,呼噜打到一半就被残暴的敲门声砸醒了,一开门就被一伙子壮士架起来拖走,一路拖到了柳家大门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又立刻被柳老爷子拖过来瞧他的小儿子。

“柳老爷,你的心情我理解,老来得了个独苗苗,心里激动是难的,祝贺的词儿我送到了,容我回去先睡一觉,有什么事儿咱醒了再说哈。”

柳老爷一句话也没听见耳里,直接将人拖到小儿子前面,揭开一点儿被子,让他瞧。

算命先生嘴角一抽,他眼屎还糊在眼睛上没揩呢,瞧什么瞧。

“这么点缝儿,您要我瞧什么呀?”

“你凑近点儿瞧!”柳老爷瞪了他一眼,还敢嫌缝小!他儿子着凉了怎么办?

“诶诶,您说得是。”算命先生没辙,俗话说钱财面前人贱如狗,他没钱,提个屁要求,人家说什么只得照做呗。

这一看不得了!这孩子奇了!

他心口处赫然生着白色的纹印,极似一朵白莲,栩栩如生,妙不可言。

“小公子天生福相,白莲伴身,是与佛有缘啊!将来必是一代高僧……”

“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来人,将这个江湖骗子赶出去!”柳老爷一听就怒了,他偌大的家业还指望着他儿子来接手,这个算命的不识好歹,竟然敢诅咒他儿子出家!

“柳老爷,此乃天命啊!”算命先生不依不饶,被人架着还要喊几声,引起柳老爷的注意。

“等一下!”柳老爷招招手,盯着算命先生补充道,“把他拖到后院揍一顿再丢出去。”

“愚蠢的老家伙!你注定无人养老送终!你儿子注定要出家当和尚!哈哈哈……”

柳老爷被算命先生的笑声弄得心烦意乱,啐了一口,骂道:“这个疯子!”

人言这个东西奇怪得很,分明没有任何依据,也没人辨得清对错,偏偏就叫人牢牢记挂。算命先生的话,柳老爷不愿信,但还是莫名其妙地在心里扎了根,日积月累,成了心里的一根刺。

柳老爷给儿子取名含辞,意为“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含辞满周岁的那一天,按照丹阳的习俗,凡是沾点亲带点故的亲朋好友都被柳老爷请到家里来了,他亲自挑选了许多物什,摆了一席,将含辞抱到一堆东西中间,进行抓周礼。

柳家人在旁边围了一圈又一圈,前面的言笑晏晏,后面的探着脑袋钻缝儿看,一个个心下暗道柳老爷子就是阔绰,抓周摆的东西都奢华无比:笔是紫霜毫,墨是金镶玉的盒子装的松烟墨,还有品相极佳的松花纸、晶莹圆润的玉砚,算盘上也镶金带银,钱币数不胜数,帐册、糕点、小玩意儿一应俱全。

柳老爷子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含辞,看他在一堆东西中间趴着一动也不动。

小含辞就呆呆地看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也不碰。

柳老爷子的夫人拿了一个算盘在含辞面前晃了晃,柔声道:“含辞呀,娘手里的东西喜不喜欢?”

含辞眼睛跟着算盘转来转去,偏偏就是不伸手去抓,柳夫人将算盘又靠近了他一些,都快塞到他手边了,可是含辞碰也不碰一下。

柳老爷子拿了一本经书,也学着柳夫人的模样逗含辞。

这回含辞动了两下,伸出肉乎乎的小短手去接,柳老爷子笑眯眯地递给他。

含辞的手才刚碰到书,柳老爷身后的一群人就嚷嚷起来:“可喜可贺啊!柳家要出状元啦!”

“可不是么!小公子文质彬彬,长得秀气,一看就是要考状元当大官!”

“真是光耀门楣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没有闹完,却见含辞又将手缩回去了,不肯接过书。

柳老爷子回头瞪了他们一圈,顿时没人敢作声了。

柳夫人将账册、钱币、算盘挨个试了个遍,柳老爷子也将笔墨纸砚甚至是糕点玩具都拿出来了,然而含辞一个也不要。

“这孩子到底要什么呀!”柳夫人叹了口气道。

“含辞这小子,脾性是随了夫人你啊。”柳老爷子话还没说完,柳夫人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刻改了口,“随夫人多好,有主见,我喜欢!”

一个小孩儿窜到含辞面前,是柳夫人姐姐家的小姑娘,柳老爷子见了,也没拦着,看小姑娘抓甜糕吃。

装甜糕的碟子在含辞面前,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小手伸过来,圆溜溜的乌眼珠略微胆怯地瞟了几眼含辞。

她才拿到甜糕,小手就被抓住了。

含辞的手抓在她肉乎乎的手腕上,紧紧地。她瘪嘴,泪汪汪地看自己有点儿红的手腕。

含辞的姨母掩着嘴笑道:“小公子是喜欢我们家小姑娘啊,抓着人都不肯放手呢!”

柳夫人脸上不大好看,道:“含辞怕是不喜欢人家拿他东西吧。”她说完扯扯身旁柳老爷的袖子,暗示他说两句话,可是柳老爷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已经完全看呆了,脸色非常之差,难以置信的神情僵硬在脸上。

柳老爷看见含辞从小姑娘手腕上拽出来一样东西。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但是全都不敢说话,抓周抓到一串佛珠,是好是坏不言而喻。

柳夫人自然记得含辞出生之时算命先生说的话,她心里也大为震撼,赶紧将含辞手中的佛珠串子抢走,塞回她姐姐手里,瞪了她一眼。

她姐姐有点慌,忙解释道:“我家姑娘打小就体弱,这才去庙里求了串佛珠戴在身上……”

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是柳夫人才没心情听她讲完,她忙着安慰柳老爷。

“老爷,这不是抓周礼上的东西,不作数的。”

柳老爷摇了摇头,含辞被抢了佛珠之后一直哇哇地哭,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一言不发走出了屋子。

抓周礼不欢而散。

那天之后,柳老爷开始做噩梦,常梦见算命先生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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