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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前方是沈宅后墙,他撑伏在墙边,喘了几口气。

抬起手,他看见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像一阵薄雾变得透明,风吹下了一片树叶,飘飘悠悠朝他的手掌飞去,他却没接住,那树叶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不能让人看到他这样,他有些慌乱的想,得赶紧回到自己屋里去。

可那些妖物呢?妖物还没处理完.......他脑子里的一根弦崩的紧紧地,隐隐发痛。越是这样多思,身体就越发不受控制,沈溪觉得困得几乎要睁不开眼,他可能随时会昏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变成了什么半人半鬼的样子,只能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往一旁走,突如其来的,一个人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溪浑然一怔,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恐惧,他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转身却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黑衣少年一臂低垂,另一手摊开,白皙的掌心里托着一枚天河石的戒指。

“灵骨。”昀阆抬起头,专注的望着他:“没事了。”

语毕,他单膝跪下,少年人上身笔挺,却意外和顺的颔首,虔诚而温柔的将戒指带上了沈溪的无名指。

完全带上灵骨的一瞬间,沈溪的身体似有流光倾注,变得真实而清晰,但下一刻,来自这副躯体的所有的病弱迅速霸占了他的六感,疼痛、酸慰、沉重、疲惫灭顶而来,沈溪几如挨了当头一棒,再也扛不住的昏了过去。

昀阆“蹭”的站了起来,迎上去以肩接住他,他仅有一臂能动,便将沈溪紧紧的搂在怀里,像是拥住了一件寻觅千年的珍宝。

顿了顿,他侧目看向沈溪的后脑,在其浓密的发间看见一件物事,霎时他眼前一亮,闪过隐秘的欢喜。

“无心。”他启唇而笑。

是他的那支墨玉桃花簪。

***

就在他无限的希望时间静止之时,韶光仙君驾鹿姗姗来迟。

嗷嗷鹿鸣,将昀阆所有臆想出来的岁月静好都嗷了个吹灯拔蜡,叫的他脑仁疼。

“朝云殿下!”韶光像是丝毫没有察觉腾腾杀气一般,热情洋溢的招手:“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几日不见愈发器宇轩昂了。”

昀阆:“......你可以夸的走心一点吗?”

韶光“哈哈”了一声,摆手道:“不能了,这个真的不能了,说实在话现在我只想捏你的脸。”

昀阆威胁道:“你试试?”

虽然这张脸好看的过分,令瑶台的那群仙子成日肖想,但韶光不会傻到替她们践行这一行动,这和摸老虎屁股有什么区别?

昀阆并不知道心思九曲玲珑的韶光仙君已经在心里光速把他的脸和老虎的屁股画了等号,用他自以为“和善”的口气恶狠狠道:“你怎么来了?”

“箫寞殿下派我前来平乱,公事。”韶光道。

“公事?”昀阆道:“那你不进去捉妖在这儿贼头贼脑看什么?”

韶光仙君满面茫然,全然不知自己几时贼头贼脑了,□□那只鹿受了惊似的颠了颠,又要嗷嗷鹿鸣的替他抗议,韶光仙君眼疾手快的伸臂捂住它的嘴,意味深长的睨了一眼昀阆怀里的人,笑盈盈道:“方才那气场连低空的云都震碎了,我隔了老远就知道是你,一来有你在我放一百个心,二来在你面前动手,我不是班门弄斧吗?”

韶光仙君身体力行的诠释了什么叫巧言令色,鉴于他太会拍马屁了,昀阆自觉发不来火,犹自半信半疑:“箫寞现在怎么样?有人为难她不?”

“箫寞殿下如鱼得水,无需担心。”韶光一眼看穿了他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我当真不是来喊你回去的,公事公办,不信你问我的鹿。”

昀阆和那鹿对视了片刻,那白鹿朝他又是瞪眼又是跺脚又是甩鹿角的,如果会说人话大概正在嘶吼“来干架啊!”,昀阆立刻想起了方才这没眼力见的东西干的好事,皮笑肉不笑道:“算了,我不跟畜生打交道。”

白鹿气得团尾狂颤,韶光摸了摸它的头道:“别生气,安朝昀的嘴不是一向那么臭么?他疯起来连自己都骂。”

昀阆:“.......”

他又用目光上下将韶光扫了个遍,似乎极是欣赏不来这样花枝招展的美道:“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

韶光道:“牡丹乃富贵之花,我暂代财神职务,总不能穿得太寒酸,旁人不愿信我自然不愿拜我,那多不好。”

昀阆惊了惊,由衷的叹道:“论结党揽权我只服你韶光。”

要知道财神这油水丰厚的闲职有多少神官眼馋,而天界也极少有身兼两职的神官,要不怎么说还是韶光仙君有本事,居然在那么多虎视眈眈之下夺得财神桂冠,想也知道到底在天界勾结了多少势力支持了。

韶光神君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道:“朝云殿下视权柄如粪土,放着天帝都不做,就喜欢当闲人,有你这样的人自然要有我这样的人,要不然天界不就乱套了。”

昀阆放弃跟他饶舌,觉得头有点疼,韶光却又发现了一些事,奇怪道:“你胳膊怎么了?”

“假的,幻象。”昀阆道。

韶光凝眸再看,透过那术法,果不其然看见他左臂处空空如也。

“都是你的前坐骑干的好事。”昀阆补充道。

韶光“唔”了一声,诚恳道:“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昀阆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那只白鹿身上,眼神里带着□□裸的恶意,白鹿吓得连退几步,圆圆的眼睛里都是警惕。

昀阆道:“你说鹿少一只角应该不会死吧?”

韶光:“......不会吧。”

......

成功卸了神兽一只角化作义肢暂用,昀阆的心情大好,对着那大眼含泪的白鹿连着握了几下拳道:“等两天我恢复了就把角还给你。”

说完他打横将沈溪抱起,纵身跳进沈家大宅。忽听身后“哒哒”两声,他扭曲着脸道:“你又跟进来干吗?!”

韶光无辜道:“公事,公事啊!”

昀阆正欲发作,忽的福至心灵:“那我交给你个要紧事,外面有个郡主,胡搅蛮缠的厉害,我又不好揍他,你帮我把她打发了。”

韶光头一回露出了头疼的表情,扶了扶额际便去了。

打发了叨叨不止的韶光和他苦大仇深的鹿,昀阆心无旁骛的将沈溪送回了居室,沈溪睡得极沉,呼吸浅而缓,两颊潮红,在苍白的肤色之下显得格外触目,昀阆替他盖好被子,探了探他的额头,遂两臂交叠的趴在在床畔,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成神以后对于时间的感觉便大不一样了,然而在天界还是时时会感到寂寞,因为念想牵挂某个人而不得见,会觉得千百年无穷尽的时光通通都是煎熬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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