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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往]

太初历六千七百年。处暑第十四日。

百草谷联合中原各修仙门派及其它援助势力赶至流月城左近,安营扎寨暂作整备,秦炀放飞符鸟向闻人羽报讯。

乐无异四人自巫山返回广州,耽搁了一夜,次日清早动身北上。

太初历六千七百年。白露第一日。

流月城。

八月过后一日比一日更冷,天空澄澈辽远。

城中花树有灵力护持,少有落叶,而荒芜的居民区里尚有为数不多的植物能结籽,陈旧石道上飘着一团团蒲公英般的白羽。

七杀祭司殿内,曲廊深处隐约有蛊兽呜咽咆哮,前来报讯的小祭司在这声音里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将手中法杖握得更紧。

好在他并不需要,也没权限进入这宫殿深处。

只在殿门处通禀了一声,就有一名穿着褐白衣袍,眼上覆着镂空面具的祭司出来接应。

虽然隔着面具,说话却并不冷淡,很仔细地听他将伏羲结界有下界人入侵,迁往龙兵屿的通道即将关闭之事说完,点了点头,说这就禀报七杀大人,说完想起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于是又自我介绍:我叫十二。

是瞳大人几个月前造好的傀儡。

小祭司带着几分“竟然是傀儡人啊”的同情,又几分“好像也不比常人差”的疑惑,匆匆告辞离去。

留在殿里的十二对这些不着边际的感慨一无所觉,才要进去禀报,又想起瞳大人吩咐,要将放在外间的那支蛊笛取进去,于是又转了身往制蛊间走。

一排灰褐色的罐子,下面的银线网上红黑掺杂,制蛊所用的器具堆叠在旁边。

他在那排罐子前站着,对着其中某处有些发懵,那里以草绳编着一排圆筒,都是一样的大小粗细,颜色却有深有浅。筒身刻着简单的流月城符文,从左至右,刚好十二个。

十二隐约知道,筒里的蛊虫长相与碧血蛊有些类似,只是体形小很多,活着的时候没什么特异,死了则会化作水墨样的汁液。这排圆筒中色泽深的都是被这汁液渗透所致。

深色的原本有多少他记不清楚,但眼下似乎又有一个渐渐变暗。他忍不住伸过手去将那圆筒拿起来,筒上的塞子封得完好,只是由下而上晕开淡淡墨染般的痕迹。

再翻转过来去看那上面的符文七。

愣了一阵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心想这事也是要报与瞳大人知晓的。于是取了蛊笛,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门外。

子母蛊即使有结界隔开也能表现出相似的行为徵状,因此常用以判定被下蛊者所处的环境与生死。

十二来禀告的时候瞳听了一多半,兵临城下本是预计之中的事,何况那几人落脚的地界刚好是他所辖。于是举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嗦。十二便住了口,想想还有蛊筒的事,提了一句,瞳也点头,说此事我已经知晓。

于是便也没有什么可禀报的了,十二立在一旁,看着瞳活动两下指尖摘了手套,又取了蛊笛插在胸前扣带上。脸上的面具跟着他来回转动,像只等待喂食的猫。

瞳从轮椅上起身,吩咐他暂时留守殿里,十二这才意识到瞳是要出去,赶紧回答,属下遵命,属下就在此地等到大人回来为止。

瞳已经走到了门口,听了这句又转回来,说,若我回来之前那些下界人已经闯入,不要正面冲突,你自行避开放他们过去即可。说完再走几步,又听见十二的声音:

“大人腿脚不便,要出去还是用偃甲座椅吧?”

只得再停下。

“……不必,去大祭司处说些事,不需站立太久。”

“哦,是,大人。”

那头沉默了三秒又想起什么:“啊,瞳大人,属下还”

长长袍襟掠过殿门外的立柱转角,步履声径自远去。

从七杀祭司殿到大祭司殿距离不近,不过再远也仍在神殿区域,相比之下,部署了东西两侧再从居民区折返就多花了许多工夫。

华月踏进主神殿时瞳刚刚进去不久。

殿里灯火未燃,从前厅穿过去,一路都不见人影。族民已全部迁徙完毕,神殿中的守卫和祭司也都相继撤离,只余下数十名不愿离去的族民集中在祈祷殿里。

四下扫视一眼,有一名年轻的女祭司还在廊道下,正在不远处同一对母女说话。目光越过对方的肩膀看见自己,依照礼数手握法杖躬下身去。

主神殿的祭司华月大多都见过,这一名大概是在其它宫室任职,华月觉得面生,再看一眼似乎又有些印象。想起时间紧迫,眼下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于是快走几步过去吩咐她:去龙兵屿的传送法阵已关闭,若要撤离须得尽快,此处不需你们继续照看。

那名祭司又行了礼,语声倒还平稳:

“大祭司大人未曾离开,廉贞大人也还在,属下……是自愿留下。”

华月默然朝神殿深处望了一眼,心知人各有执念,这样的时候更非劝说所能改变,便没再说什么。

踏着浮板上了上层廊道,大祭司殿已在不远处。

华月走到门外,蓦然想起那名祭司的确是见过的……在很久以前一场神农祭典上。

那时候也是在廊道上,沈夜同自己站着说话,沈曦拉着侍女在立柱间奔跑,瞳在对面的坐席,谢衣在下层舞场一侧。起舞的人群熙熙攘攘,灯火璀璨,将所有人的眼睛照亮。

大祭司殿的拱形殿门在前方透出淡淡白光。

华月定了定神,深深吐息,迈步踏进那片光里。

神殿之外天色正好。

阳光落在大殿前的石阶上,照着六角青砖每个小小的凹凸,桥梁下道路纵横,钟楼投下暗影。主神殿一侧的星宿宫上方,硕大天象仪仍在旋转,间歇反射出一圈耀眼的金。

沿着笼罩城体边缘的须根向上,越过城顶穹罩,矩木根系渐渐密集粗壮起来;再向上,所有根脉集结在一处,上面矗立着矩木主干与苍茫连绵的树冠。

而更遥远的伏羲结界上,气流正卷成巨大漩涡,呼啸着由裂口倒灌进来。

小半个时辰之前,化形为鸟的鲲鹏正从裂口处舒张双翼滑下,鸟身在矩木上投下移动的阴影,像一片飞掠的云。

乐无异远远望着树下四座悬空平台,那里依稀能看见高低错落的城阙。耳边风声猎猎,手心微有薄汗,握在剑柄上滑腻地凉。

几个月前离家时并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波折,好在终于到了全盘解决的时候。

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同伴,闻人凝神立在一侧,耳边缀着的绒穗被风吹得摇摆不停;阿阮在后面,望着下方逐渐庞大的城池拢了拢发丝;夏夷则抱臂沉思,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来朝他点了点头。

越来越近了。

近得能看见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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