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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时候,自己微微俯身,朝跪在面前的他伸出手去依稀还是百余年前在这里扶起自己徒弟的手势。于是初七擦着他的衣襟站起来,那样近的距离,近得几乎已在他怀里。

终究还是有些不舍。

此一别再相见,再不会是今日主仆。

想要从他身上确认些什么,趁着一切还未发生,他还是自己唯一的属下的时候。于是贴着他的耳畔轻声问:

“多年以来,你几乎从未离开过流月城。本座问你,在你看来,下界与流月城,你更想留在哪一处?”

眼前的人一刻也未迟疑,他后退了一步为了行神农礼右手扣在心脏处,仿如宣誓般回答他:

“属下只想追随主人。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倘若时光就此静止,你相信刹那也会永恒吗。

倘若上天允人藏私,你会留他同你一起永堕黑暗吗。

要他抬起头来再说一次,他便顺从地扬起脸,尽管隔着面具,可是他一定是在望着你,从他浅灰如烟的眼瞳一直望进你眼中那片深邃暗幽中去。

你听见他的声音,他在重复给你听,像铁砧上的锤声一字字钉牢。

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扑朔]

太初历六千七百年。大暑第十四日。

广州码头。

“……喂,你的主人不见了,快去找到他……”

“然后……留在他身边,不要再回来了……”

海潮翻涌着拍打在码头岸边,水声柔和广阔,成千上万细碎的波影此起彼伏。

初七在船厂高耸的屋脊上现出身形。

远远能看见了工在短墙上闲坐的乐无异,支着一条腿,仍旧是那天在星罗岩屋顶晒月亮的姿势。化了形的小鲲鹏跟在一旁,吹那夹着咸味的海风,少年对偃甲鸟的私语也都被风捎到耳边。

褐羽白首的鸟儿听了命令,张开双翼飞离了少年的手臂,在海面的夜空中化作一个越来越小的斑点。

大约会飞到灵力耗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坠下为止。

初七知道乐无异要它去找的人是谢衣。

谢衣是从前流月城的破军祭司,因故叛逃下界,而乐无异是谢衣在下界的弟子。

他回想当日在无厌伽蓝所见的头颅,无论容貌或是那上面的偃术痕迹都仍旧疑惑难解,然而无论如何,这孩子的师父是不在了,留下他自己在世间,哀思无处可寄,却去为难一只偃甲鸟。

自他再次跟上这几人行程,又已有半个多月。

期间夏夷则从易骨之术中生还,在太华观休养了数日,几个人就动身前往广州,又四五日抵达南海沿岸,乐无异借了码头船厂的材料,开始动手制造偃甲船。

初七自觉对偃术并不陌生,偃术源起神农,而烈山部是纯正的神农后裔,放眼天下该没有哪处的偃甲比流月城更妙。

……只是,这却不是技艺高下的问题。

那孩子对待偃甲的态度显然与寻常偃师有别,近一个月风尘仆仆的奔波,以他们几人的修为,疲累自不必说,但他仍是一得空闲就摆弄偃甲部件,或是一边翻看图谱一边念念有词。

而他所做的偃甲,初七尚且记得那件方头四足的“天下第一金刚力士三号”如此嗦的名字也是前所未闻临阵也不算全然无用,只是平日闲着他也会将它召出来,一边忙手里的活计一边同它闲话,前两日看见木壳脑袋上的字迹褪了色,还特意找客栈掌柜要来笔墨,一笔一划重新描上去

“不、要、打、雷。”

似乎是有那么一次,在街边摊子买吃食和备用品,名叫闻人羽的女天罡在后面提醒说,别再买偃甲材料了,照你这种花法很快旅资就又见底了。少年偃师怔了怔,摆摆手说没事,花钱有什么,真要没了我还有偃甲可以换钱啊,身为偃师怎么能因为没钱饿死。

闻人羽一时哑然,说你花钱做偃甲,又用偃甲换钱,来回折腾不嫌麻烦么。

乐无异说,怎么会,做偃甲最有意思了,何况我是偃师,要用偃术才能保护你们。

话刚说完甩着长辫子的阿阮就凑过来:“闻人姐姐你就答应吧,小叶子喜欢偃甲嘛,从前谢衣哥哥也说做偃甲最有意思。”

“那谢前辈可说过偃甲是用来换钱的?夏夷则插话。

“唔……这个……好像没有。”阿阮瞪大眼睛用力想。

“喂,你们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偃甲是用来换钱的了?”忿忿然的乐无异。

“六句话之前。”好心的闻人羽。

视野远处,蓝衫少年无可辩解,气恼地将一头褐发抓得乱七八糟。

这般日常的拌嘴像几人打架时扔出去的铜钱,大片大片洒了一路,倒是有那么一两句,“谢衣哥哥”“偃术”或是“保护”,从琐碎零散的对话中支楞出来,像根颜色不太一样的线头。

海岸边连绵着青翠树木和小楼屋顶,再远处则是被海水围绕着的南海龙王石像。船厂的墙檐比其它地方高出许多,除了造船的工地之外,靠近海岸的城区也一览无遗。

时辰不早,闻人羽从另一侧的码头方向走过来,进了船厂大门,叫乐无异吃晚饭,两人在短墙上站着说了几句,一前一后朝船厂外走去。

趁四下无人,初七从屋脊上隐没,青色法阵再浮现时已在动工一半的偃甲船前。

他依旧每日按时将追踪情况回报给华月,城中境况虽看不到,大致情形心里也有数,加之临行前沈夜也曾经说过时间紧迫,要他必要时暗中出手相助。

偃甲船体已装好轮桨与尾舵,半个时辰之前乐无异刚刚将核心部件中的灵力填好,导灵槽连出来再将中央封闭,外面做了木壳接了榫卯,看情形还要以一层舱壁隔断。

此时那连接处却被初七三下五除二拆了开来,核心部件全部暴露在外面。

较之那件略显粗拙的金刚力士,这艘船无论材质搭配还是内部结构都进步良多,初七沿着灵力导向一点一点找过去,最后将目光停在一处空悬着的长短不过三寸的发光体上。

……谢衣哥哥说做偃甲最有意思。

脑子里没来由蹦出这么一句。

初七不想去深思到底什么才叫做“有意思”,偃甲是工具而已,再逼真的偃甲也仍旧是死物,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端看被什么人使用。

他丢开这念头把注意力放在葫芦样的木船上,那些声音却并没退去,反而像水中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谢衣哥哥说,好兄弟就要讲义气。

……谢衣哥哥说,事在人为。

……谢衣哥哥说,你们人喜欢把东西送来送去的,这叫什么有来无往不讲礼貌。

……谢衣哥哥说,两个人在一起,谁送对方的东西多一些,就会把对方记得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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