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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留意还是有心,混在银票里就放了进去。

太初历六千五百九十九年。霜降第四日。

流月城。

法阵消去,暗探在大祭司殿的内室里现出身形,单膝跪地,手上捧着一只偃甲鸟。

那只鸟做得栩栩如生,体色灰蓝,后颈和双颊却是略带暗紫色的黑,两只眼睛安静灵动,依稀是下界岭南地域某种灰喜鹊的模样。如果不是鸟身上有灵力痕迹,飞行时双翅间会发出木片摩擦的吱吱声响,大约真的能够以假乱真。

沈夜伸手将那只鸟接过,上下看了一圈。

没有纹章。

暗探回复说,这只鸟的鸟腹能够开启,从内部大约可以看到纹章在心脏位置,只是体内设有机关,强行拆开就会炸裂粉碎。

……心脏位置?

沈夜重复着这几个字,问,里面可还有别的东西?

暗探说,有凝音石,但启动方法不得而知,另外,鸟腹中装有数张银票,在属下这里

跪着的人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正要呈上去,忽然看见夹在里面的一张和其余颜色不同。

沈夜还没来得及制止,空气中就“嘭”地爆出一团黑火,在距离那人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烧起来,顷刻将那张符纸烧得一干二净。

烟火消散,暗探顶着满脸黑灰和一绺烧焦的刘海张开眼睛,惊魂未定地行礼:紫微尊上,属下一时糊涂,并非有心,请尊上恕罪!

沈夜暗自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真是久违了。

那时节流月城已是冰霜满地,冷冽的风穿过石廊,将地面薄薄的雪末卷到一起。

而纪山正在下一场深秋的冷雨,雨点不厌其繁地敲打着竹窗,发出哗哗的声响。枝头所剩无几的黄叶在雨中坠落,啪地掉进地上的积水中。

沈夜站在寝殿的阔叶形长窗前,将灵力注入偃甲鸟,尝试了几次那只鸟终于开了口。声音传出来的那一瞬,捏在鸟身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加重了力道。

……将往……西域……

谢衣在偃甲房里用通天之器梳理记忆。

分离出那些杂乱的片断,庞大的,琐碎的,浓烈的,细微的,从未忘记的,和以为已经忘记了的。看着它们脱离了冥思盒的承载,在手心幻化成萤火般的光,飞舞流散,最后消于无形。

时间的洪流依旧在无休止地奔腾,等待一场名为宿命的狭路相逢。

[锦书]

太初历六千五百九十九年。立冬第八日。

纪山。

偃甲鸟回来了。

叶海在传音回信中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那只鸟就一面在空中扑扇着翅膀一面张开嘴,嗖地一声射出一支木梅针,准头不错,朝着谢衣就迎面飞过来。

谢衣一偏头,那针擦着他脸旁的发丝划过,在身后的檀木屏风上打出一个状如梅花的印记。他笑了笑,知道此前那张火符对叶海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彼此间的玩笑罢了。

前次传信,他将要去捐毒的事透露给叶海,但前因后果一律没提,只说可能要有一段时日无法联络,自己保重以待日后再聚等等。

这一次出行旅途遥远,要取得捐毒国宝更少不得要些周折。本想将阿阮也留下,想想又觉得除了跟着自己她也无处可去,好在小丫头本身灵力不弱,自己也还护得她住。

谢衣一面想一面朝那只偃甲鸟伸出手,鸟儿乖乖落下来拢了双翼,乌黑溜圆的眼睛望着他。将手凑近身边的矮架,它就跳了过去,蹲在上面不动了。

刚转过身,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朝那只鸟回望了一眼,视线就僵在那里。

很微弱,残碎而浅淡。

如果不是对这只鸟构造十分了解又亲手接触,他大概也不会察觉到那里面残留的气息

与叶海所使用的术法完全不同的,一丝灵力痕迹。

二十一年前,他离开流月城,仓促之间什么也没来得及带走。

华月嘱咐过他,一旦到了下界立刻远遁,千万不要作片刻停留。然而他还是在流月城下方,距离那个名叫无厌伽蓝的据点不到十里的地方耽搁了一夜。

那一晚,从嶙峋山石和高耸的松枝间抬头仰望,能看见月亮和流月城并排悬在空中。

囚困了烈山部千年的伏羲结界从下界看去就只是一个暗红色的圆影,而苍茫无涯的矩木此时也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他坐在一棵松树下,隐匿了气息,夜深露重手脚都有些发凉。

身边的泥土散发出树皮腐草的味道,充盈在鼻腔里十分陌生。

他想,从这一刻起,过往的一切都已不再属于他了,这是他自己做下的选择。无论如何不舍,也只能前行,从此无亲无故,冷暖自知,苦乐自当。

还会有回来的时候吗。

如果真有那一天,也必然是寻到了克制心魔的方法,再一次和师尊冲突相见;如果寻不到,以他这叛师出逃的戴罪之身,也只能漂泊他乡再无回头之日。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视野中那轮月亮向流月城的方向靠拢过去,两个轮廓渐渐重叠在一起。

月光清冷,如冰如霜,抚摸着他仰望的脸。

就那样整整望了一夜。

直到长夜将尽远处传来追捕者的动静,他才迅速离去。

后来每见月圆,他就会想起那一晚所见的景象。

他四处辗转躲藏,也的确许多年不曾再有追踪者的消息,他几乎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和那座高悬九天的城池毫无瓜葛,那个人,那座城,此生再也无缘得见。

然而时至今日,此时,凭借这一点残留的微弱灵力,他发现那根无形的线一直都在。好像被偶然扫过的阳光照射到,显出一条微微闪烁的白。

他又将那只鸟拿过,举在眼前查看,像是探询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问它:

“……你去了哪里?”

或许是从叶海那里返回的途中被人截获,也可能在抵达叶海处之前就已经被人抓住,凝音石被开启过,又恢复原状,而叶海并未察觉。

无论是哪一种,他要赶赴西域的计划都已经暴露了。

而今之计也许只有取消捐毒之行。然而昭明碎片之一在捐毒,拖得越久越容易被发现。倘若昭明的传闻传去流月城被砺罂得知,再要将之拼合只怕更是困难重重。

而自己久未在人间露面,这只鸟却还是被捕捉到……

原来自己从来不曾真的逃脱他的掌控。

谢衣仔细捕捉那一丝灵力痕迹,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离开流月城的那个晚上。

松间明月照耀着曲折山路,夜幕渐渐退却。

自己躲在树干后用力屏住呼吸。

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是凌乱的树影,追捕他的人在远处踏断了松枝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灰蒙蒙的视野尽头有传送法阵的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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