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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什么差池……”

他总来这套,朕早就听腻了。“朕自有分寸。”

谢镜愚不吭声。好半天朕都没听到他的动静,转头一看哟呵,嘴唇都抿成笔直一条了。“怎么?”朕明知故问,“谢凤阁此时觉着朕是个不纳良言的昏君了?”

“臣不敢。”谢镜愚闷声闷气地回。

朕一听就乐了。这硬邦邦的调子,还说自己不敢?“如此说来,谢凤阁怕是对朕混迹街井也颇有意见了?”

“臣不敢。”谢镜愚又说了一遍,语气和之前一模一样。

好你个谢镜愚,还借坡上驴?“朕可没看出你有什么不敢的。”朕道,颇有些意味深长。

谢镜愚肯定明白朕的暗示,因为他的脸一下子涨得火红。好半天,他才讷讷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街肆人人可进、往来甚众,几可窥得百姓日常全貌。然而其中鱼龙混杂,实在不适合陛下踏足。”

“那你说该怎么办?”

谢镜愚毫不犹豫地接口:“臣皮糙肉厚,当可替陛下办了。”

朕本是故意顺着他的话头问,没想到得到这种回答,不由大为惊奇。“你还皮糙肉厚?”朕忍不住上下打量他,摸着下巴,啧啧有声,“这话若是宣扬出去,怕不是天下男子都要羞愧得一头碰死了。”

谢镜愚被朕看得局促不已。“……陛下!”他欲言又止。

朕估摸着,他不是想说陛下慎言就是想说朕又寻他开心,然而到底做贼心虚,不敢明言。“不如这样吧,朕提个折衷之议。你别再朕耳边叨咕那些,朕也保证绝不宣扬出去,如何?”

谢镜愚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却坚定地道:“那陛下还是宣扬吧。”

这是又开始犯犟脾气了啊?

朕差点被他气一个倒仰。但再转念一想,若是谢镜愚更关心他的脸面,当初也不会把一句“臣好南风”当众甩在金殿上了。

“此事容后再议,”朕不由分说地转移了话题,“继续讲讲永济渠。”

虽说朕把这事儿指派给谢镜愚时他颇是推脱了一番,但如今确定要做,他也说得头头是道。朕早前已说过要疏通河道、拓长沟渠、铁牛分水,他自行钻研了几日,计划在此基础上贯连边上的淇水和清河。

“……淇水和清河均乃古魏河道,疏浚即可,并不用再行开挖。”谢镜愚道,“另外,无论淇水、清河还是永济渠,届时都需年年定时清淤,不然便是前功尽弃。”

除去州府之重偏移,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朝代更迭、战火纷飞使得水渠河道无人照管、进而导致工程荒废。如今天下太平,一时半会儿也蹦不到天上有飞机海上有游轮的时代,朕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是自然。尽量早些竣工,之后交由各地漕运维护就是了。”

谢镜愚点头领命。

不过多时,一行人抵达近山顶,洛口仓巨大的斗笠形圆盖甚为显眼。绕着它走一圈很容易,然而里头纵深极远,朕目测了下距离便放弃了。“直接上黑石关罢。”

作为要塞,黑石关自然比鹳雀楼更适合极目远眺。不仅洛府、黄河、洛水都尽眼底,甚至能沿着大运河望到极南之处。其上船只来往繁忙;美中不足的是,运河中段也有淤积,便时断时续的。

“朕听闻,运河畅通时全程可过龙舟,可现在……”朕说着,微微摇头,“谢凤阁,你可要看清楚了,毕竟这运河早晚也是你的事。”

运河横贯南北,头尾连接河南道洛府和江南道钱塘郡,穷尽先人数十年之力、百万人之工。如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落在朕肩头的担子已然轻松得多。

若说永济渠还能将大部分事务交给蒲州州牧郭化去做,运河就不然,必定得尚书省全程统筹谋划,三年能做出个眉目来都算快的。事务固然繁重;可从另一方面,要担如此大任,非得尚书省长官不可了。

朕这么说无异于变相许谢镜愚那个最令人垂涎欲滴的宰相之位,然而谢镜愚听了这话,面上却不见喜色,反而愈发凝重。

“怎么,觉得事情太多了?”朕问他,有点纳闷。

谢镜愚摇了摇头,复又深深一拜。“陛下愿托臣重任,臣自是感激不尽。”

“是么?”朕略有怀疑,“朕瞧你不怎么高兴啊?”朕顿了顿,又补充:“若有什么难处,谢凤阁尽管说出来,朕自会仔细考虑。”

“陛下多虑了,臣没什么难处。”

朕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生气。没难处会是这种反应?摆明了有什么!朕又想了想,摒退左右。“现在能说了?”

谢镜愚还是摇头,这会儿他干脆一个字都不吭了。

朕真想拿个什么东西来撬开那张蚌壳嘴。真是长能耐了,敢和朕玩沉默是金?他要是老实交代,一两句便罢了;可他躲躲闪闪,朕就偏要挖根究底!

尚书令谢镜愚肯定是想做的,倒不是因为最位高权重,而是因为这个位置才能最好地施展他的才干和抱负。那他能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尚书令要钱有钱要权有权,除了可能会忙得脚不沾地……

朕忽而想起谢镜愚那日推脱永济渠之事的样子。当时朕就觉得他像是有话没说,但酒喝多了犯困,故而没有多问。“谢凤阁,朕问你,你想调尚书省还是不想?”

这显然问到了点子上,因为谢镜愚浑身一震。好半天,他才涩声道:“想,又不想。”

朕本来还为他终于有反应而欣慰,但这回答……“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却……”朕简直恨铁不成钢,想说你又辜负朕的厚望。

不对,“又”?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朕想起来了。朕上次说的是,“你就这样回报朕的苦心?”而这次……朕闭了闭眼睛。“还和朕有关系?”

谢镜愚嘴唇轻轻蠕动了下,但是没有声音。而后他转过脸,又垂下了脑袋。

朕不知道他到底从调令联想到了哪里,朕更关心结果。“朕再问你,你之前对朕的保证还算不算数?”

山风偶过,夹带着不知何处而来的菊酒清香,黑石关上却只有一地沉默。

“自然是算的。”谢镜愚最后说。“只不过,毕竟陛下已有言在先,臣也曾尝试不再想起此事。然而,离陛下愈近,臣便愈发贪心无厌、愈想得寸进尺。臣只怕……”他迟疑了一瞬,还是说了下去,“臣只怕有朝一日,臣克制不住逾越,那才是将陛下的苦心付诸流水。”

逾越?他想如何逾越?他能如何逾越?

朕怒极反笑。“你到底是怀疑自己,还是怀疑朕?”

谢镜愚闻言愕然。“陛下此言何意?”

朕气到极致,说话反而更冷静了。“如果朕要你当尚书令,那你就是尚书令;你不会流外,更不会被贬。”朕一字一句,掷地金声,“而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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