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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只能将自己排在陛下之后。若是将自己摆在百姓之上,如此傲慢,定然不能成事。”

朕开始嚼新的一颗枣,想知道谢镜愚还要说什么。

“陛下还说,甜枣有了,还差根棒子。”谢镜愚微微叹气,“臣原以为是先棒后枣,然而陛下枣给出去了,棒子却没落。如今看来,若是马州牧机灵一些,便该自己请那顿棒子了。”

他说得一个字都没错,但朕只是笑了笑:“朕可什么都没说。”

见朕如此反应,谢镜愚怔了怔,而后快步出席跪下。“陛下年纪轻轻,驭人之术却是炉火纯青,臣不得不叹服。”

朕擦了擦手口,才瞄着他的脊背慢吞吞道:“可朕发现,谢凤阁最近胆子愈发大了,什么话都敢在朕面前说。”就算他跪着说,要治一个妄测君心的罪名也是妥妥的。

谢镜愚又怔了怔,而后低声道:“左右臣不差这一条罪名,那臣多说几句又何妨?”

他这话其实已经接近对地面耳语,奈何屋子里安静得要命,朕听得清清楚楚。“过了这么些日子,朕还以为你想明白了呢。还是说,”朕拖长尾音,“你拿准了朕不会治你罪,便愈发妄为?”

“臣不敢。”谢镜愚立即告罪,“只不过,陛下愿为这天下的明君,必不会刻意迁怒于臣。”说完,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况且,若陛下要臣死,也用不着陛下心治罪。”

……用不着朕心治罪?

朕一时间噎住了。有话说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朕怎么觉得谢镜愚的意思还要更进一层呢?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朕毕生志向当一位明君。

谢相:臣毕生志向奉一位明君。

作者:但奉着奉着就……你们懂

第16章

又过了两日,朕下令动身前往蒲州。

蒲州离同州不远,大队车马慢慢走也就两三日功夫。太史公称此地为天下之中,还有神话称神农之子曾居此地,历史源远流长。若不是如此,司天台也不会给父皇挑中这里的通天岭依山造陵了。

风水之说,朕无甚兴趣。然而祭建陵等闲不可轻待,便是当地州府已然提前做了准备,也整整忙了六七日才算完。见所有人都累得慌,朕便给他们放了两日假,等过了中秋再前往陕州。

听得如此,蒲州州牧郭化赶忙递了折子,想请朕瞧一瞧他们这新修的普救寺。朕见他忠心可嘉,便领诸臣去走了一回,最后还大笔一挥,帮他题了个匾额。郭化喜出望外,便又安排了中秋玩月,一副恨不能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朕面前的模样。

玩月什么的,朕无可无不可。不过见随行的诸位臣子都很高兴,朕觉得这约莫也不是个坏主意。再者说了,朕在宫里赏了二十多年的中秋月,今年换个地方看,总归更新鲜些。

郭化将地点定在蒲州城西。黄河自此蜿蜒而过,临岸矗立着一座重檐塔,名曰鹳雀楼。文人墨客极爱于此登临赋诗,最有名的莫过于那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好在,时人中秋更爱临水弄月。宴至中途,朕借口不胜酒力,悄悄登上塔顶。

有诗云,万里无云镜九州,最团圆夜是中秋。天上圆月未必能尽数照亮九州,但整座蒲州城确实被映照得纤毫必现。中秋按例没有宵禁,城中灯影幢幢、笑语熙熙,城外群山万壑、河水萦带。月明如素,通天岭隐隐显出虎踞龙盘之势。

怪不得父皇自己也中意此处,朕随便想着。而后,朕又想到兴京。侄子雍昶只是爱撒娇,并不需要如何操心。可两个外甥确实调皮,假日里变本加厉,不知道阿姊这会儿有没有在头疼。班驸马也是,虽说公主为大,但也不能总纵着两个孩子胡闹啊……

突然,一声沉沉的叹息传来。

朕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塔上还有人。因为听着耳熟,朕轻手轻脚地拐了个弯,果不其然地看见了谢镜愚。“谢凤阁,真巧啊。”

“陛下?”谢镜愚没想到朕会从他背后冒出来,实打实地吓了一跳。“臣见过陛下。”他赶忙行礼。

朕摆摆手,走过去和他并排站在一起。“难得中秋,就别搞这些虚的了。”

谢镜愚显然没把这话当真。一看朕过去,他就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陛下怎么离席了?没人发现么?”他往楼下望了望,黄河边上依旧觥筹交错,热闹得很。

“朕让他们别跟着。”朕简短道,“倒是谢凤阁你,什么时候偷溜的?”

“臣……”谢镜愚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朕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为难。他生在前朝,怎么敢当着朕的面说他思念家人?然而,即便朕能许他高官厚禄,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说到底,和死人争是最不明智的事;朕已犯过一次错,不可能犯第二次。“不管你今日说什么,朕都不治你的罪。”

“臣谢陛下恩典,”谢镜愚低声解释,“但臣确实无事。”

朕扶着栏杆远眺,闻言忍不住回头瞥了他一眼。“那朕刚刚是听见鬼在叹气?”

“陛下,鬼神之事,不好妄言。”谢镜愚劝,口气不甚赞同。

朕懒得和他解释世上根本没鬼神这档子事。“那朕就来和你说说活人。人死自不能复生,然而还要时常大举拜祭,朕觉得,这纯属浪国力。”

谢镜愚震惊地瞪大眼睛。朕刚刚祭过建陵,这话算得上大不敬了。“陛下,您……”

“有这些钱,还不如赈济百姓来得实在。”朕继续道,根本不管谢镜愚想说什么,“朕已经吩咐郭州牧,此次祭祀所用的物品,能再用的进库房,不能的统统赐下去。随他们吃了用了,都比白白放到烂掉好。”

谢镜愚慢慢张开嘴又合上,显然有些震动。“陛下如此体恤万民,实乃我朝大福。”他顿了顿,又道:“臣从不知陛下如此豁达,臣自愧不如。”

但朕的话还没说完。“这依山造陵,气势确实宏伟,然而也确实太工了。若朕百年,朕只想要一座墙够厚的陵墓,不要陪葬也不要华表。身侧无贵重之物,自然能长久安眠……”

“陛下!”谢镜愚被朕的话外之意惊得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就跪下了,“请陛下慎言!”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有什么可慎言的?”朕斜着眼睛看他。

“陛下乃真命天子,如何能与常人一般?”谢镜愚急道,“陛下自当天保九如、万寿无疆!”

“活万岁,那朕岂不是变成老妖怪了?”朕不由失笑,存心挤兑他。

“陛下!!”

看他脸都白了,朕实在不好继续吓唬下去。“行了,朕和你开玩笑,起来吧。”

谢镜愚面上的神情显示他认为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但朕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和朕犟嘴,只好起身,一张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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