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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伤做不得假,看来这慕容襄倒是真的有伤在身。他心中不安,道:“小郎君这伤确实麻烦,好在用药及时,不晓得伤药可随身带着?”

容襄道:“你左手边有块活动的板子,抽开下头是个抽屉,里头那个白瓷瓶就是伤药了。”

萧易依言取出,仔细闻了闻,确实是上好伤药,见抽屉里还有白布剪刀等物,一应俱全,便一一取出,将容襄伤处原有的伤药尽数擦去,换新药,再仔细包扎起来。他擦的仔细,涂的均匀,包的妥帖,动作轻柔至极。

容襄安安静静看着他动作,忽然道:“我先前骗了你,我真名叫做慕容襄,不叫萧瑟,你生不生气?”

萧易手上不停,道:“我知道,不怪你。”

容襄微微一笑,道:“你若不知道,也不可能找到我家来,只是被我这样骗,当真不生气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我当时初次见面,报个假名,也在情理之中。”

“那你呢?”容襄望着他,目光深幽,“你的名字,也是假的?”

萧易摇摇头:“大丈夫不打诳语,我便叫做萧易。”

容襄撇撇嘴:“你的意思是,撒谎便不是大丈夫,说来说去还是生我气了。”

萧易忍不住轻笑一声,抬头望了望容襄莹白俊秀的面孔:“你才多大,你不是大丈夫,是小孩子,小孩子说谎虽然不对,但为自保,情有可原。”

容襄的阿娘自小娇养万事不管,家中大人又常年不在家,其实很多事情早就是他在做主,去年岁末过了十五岁的生辰,更是数不清的人上门提亲,都被他逼着阿娘以他年齿尚幼、学业未成,不敢成家做理由婉拒了。但他心里从来都是当自己是个大人,最烦别人以年龄看轻他,可是如今萧易用这种半带宠溺的口气说出他还是个孩子的话,容襄的心中忽然有一块软了下去。

便是阿爷,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暖意:“你能大我几岁,说这样老气横秋的话。”

萧易已裹好了他的伤,用换下的白布擦干净手,笑道:“我是开元十五年生人,今年十九,是不是比你大好几岁?”

容襄心下忍不住欢喜,道:“我是开元十九年生人,小你四岁。以后便叫你哥哥可好?”

萧易一怔。

容襄已笑起来,笑容明亮得简直让人目眩:“你也别叫我小郎君,可是像我阿娘那样叫我襄儿又太别扭,这样罢,原先我报的假名是萧瑟,以后你便叫我阿瑟好了。这个名字只你一个人晓得,旁人,便是我阿爷阿娘阿姐,还有武夷,我也不告诉他。”

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自己和家人放在一起如此对比,自己的重要性似乎还高过了他的家人。萧易心中涌过一股暖流,这个少年,竟如此看重自己么?

他自小失去父母,也没有兄弟姊妹,虽蒙韦坚留,视同养子,但毕竟不是,他与韦家诸子之间的感情也是冷漠的,那些人不过是大人的儿子罢了,而韦家诸子更是视他如奴仆,从来也没有甚么亲情可言。

今日,是第一次有年龄相近的少年对他表达亲近。

萧易因大人去世而空寂冰封的心,无声无息的裂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这个仿佛天然带着柔软和温暖的名字静静地流进了他的心:阿瑟。

只有他两人晓得的秘密:阿瑟。

萧易望着容襄灿烂的笑脸,微笑道:“好,以后便叫你阿瑟,不过人前还是称呼小郎君罢。”

两个少年有了共同的秘密,心一下子便亲近了很多,二人相视笑了一会,萧易到底心中藏着事,硬起心肠,道:“此番前来原是领罚,并取回家母遗物,既然阿瑟没有真的为当日之事生气,那么,可否把家母遗物还给我?”

容襄大为不满:“说好的找个清静地方说话呢,这么着急便要东西,要到了岂不是便要走?”

萧易叹息一声:“你有所不知,我有大事未了,实无心思与你交好盘桓,只想尽快了却心中所愿,此生无悔。”

“如果我偏偏不还呢?”容襄问。

萧易又是一怔:“为甚?”

容襄望着他,目光竟仿佛有穿透性:“赐环则还,赐则绝。皇家只有远嫁的独养女儿才会被赐与这个样式的玉,依着你的年龄和姓氏,我找遍李氏宗族也对不上号,直到有一天,无意中见到了昔日越王家的一个近仆,听他说起一些旧事,才晓得,原来这样的玉还会在一种情况下出现,便是宗王早逝无子,宗妇大归,皇家会赐玉而返。”他停了停,看着萧易震惊的表情,续道,“再往上找早逝无子王妃大归的宗王,谁曾娶过萧家女,结合一些影影绰绰的传闻,说兴王的萧氏王妃走时已身怀六甲,便很容易推出你的身份。你的外祖,是被武后赐死的兴王李琰,你便是被韦坚自小养的那个李家遗孤,其实,你不姓萧,姓李,是兴王唯一承嗣之人。”

萧易早已色变,听到此处忍不住低喝道:“你这般苦心调查我的出身,所图为何?”

容襄放松面皮,又笑了起来:“紧张甚么,我查你,原本只是好奇,你的出身也没甚稀奇,李唐宗室没有一千总有八百,何况你还是外支,对当今皇帝没有半点威胁。你的身份让我最着紧的地方反而是别的。哥哥,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但我在乎你这个人。”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哥哥,你说大事未了,莫不是要为韦坚报仇么?”

这一句声音已极低,但听在萧易耳朵里不亚于黄钟大吕,震得他头皮发麻,目瞪口呆,竟说不出话来。

容襄轻笑一下,道:“哥哥,你的容貌性情都是千好万好,但你这藏不住心思的性子,哪里能是李相的对手?就你一个人这般走过去刺杀,不等你走近他身周百步,早被发觉,死上几万次都不稀奇。不但报仇无望,一条性命也要搭上。你再想想,我能查得出你的身份,旁人也能,一旦事败,并不是只你一死而已,韦家其他人一样跟着陪葬,这难道是韦坚泉下想看到的么?”

萧易自韦坚死后,原本抱定了必死之心,只想安顿好韦家人之后,来长安刺杀李林甫,顶不济也要杀了罗希,至于是否可行,是否会有更糟糕的后果,他一直不愿去想,心心念念只是要把这条命交给大人才不后悔。正是这样的念头,才支撑了他这么久,今日忽然被容襄说破,一瞬间竟如坠冰窖。

容襄抬起萧易的手,轻轻打开萧易紧攥的拳头,将一枚玉璧放进去,道:“哥哥,若你打定主意去做这桩事,我也不劝,只要你记得我会一直一直盼着你回来,这枚玉璧赠于你,愿你百邪辟易,平安顺遂。至于你的玉,我要留着。你那封信上写百年难回,北齐乐陵王高百年临去,赠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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