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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小提琴也奏响了。

“人类企图攀上星辰,镂刻下自己的事迹……”

他每唱一句,便更大声一分,手指也多用上一分力,每唱一句,便多一把琴与他共鸣。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长笛……当将唱至最高潮那句“现在已是大教堂的时代”时,几乎整个乐队都在与他合奏了。就连方才那位不曾借给他琴的小提琴手也跟着站了起来,站得笔直,面色肃然,面向钢琴扬起琴弓。

那已不止是在唱歌词中那座一砖一石所建成的、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大教堂与信仰大教堂的时代。

汗水不断滴落下来。

衣背湿透。

额头上的青筋也已经暴起。

渐渐地,歌声再次轻了下来,十指放在键盘上一动不动,所有乐器也都随着钢琴一起停了下来,整个宴会厅中鸦雀无声。

钟关白低着头,嘴角带着一丝谁也看不到的笑,如发问般低唱:

“quipromettaientaugenrehumain

demeilleurslendemains”

谁向人类许诺,明天会变得更好?

没有人回答。

只有一把金属叉子落到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音乐已经结束之时,钟关白抬起头,给了乐队一个眼神,同时再次抬起了手。

钢琴声如暴风雨般席卷而来,恢弘的管弦乐跟着奏响。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钢琴声蓦然一顿。

钟关白双手撑在钢琴上,站了起来。他就像在往常指挥那些与自己合作过的乐团一般,背对着乐队给了他们一个手势:继续。

钟关白的前方有无数的人,他们都搞不清楚这究竟算是什么,既不像提前安排好的特殊演出,也没有人能相信这可能是即兴发挥。

在交织成一片壮阔背景的管乐与弦乐中,钟关白一步一步走向了人群。

他发现他的音乐中,缺乏打击乐,他需要定音鼓,大鼓,小鼓,铃鼓,三角铁……或者,刚才那把与地面撞击的叉子。

只是要再响一些,再剧烈一些。

钟关白的步伐有些急,可是每一步又如此坚定有力,他看起来像是在直奔某个明确的目的地而去,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钟关白停在了长餐台的一角,修长的手指从桌布上轻轻拿起了一块白瓷盘子。

他缓缓高举起盘子,耳朵随着旋律的变化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在某一刻,在恰好最需要一声惊雷般的锣声时松开了手指,白瓷盘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同时爆发出的清脆响声也在那一瞬间与管弦乐交相辉映。

场面一时间突然混乱了起来,这简直像某种以摔杯为令的暗杀,陆怀川身边的保镖瞬间全部进入警戒状态。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连管弦乐队都没有停止演奏。

钟关白根本没有管周围发生的事,他沿着那张长长的餐台走过,一个一个盘子、杯子、刀叉……一切他需要的物品都一一从他的手指间辗转经过,最后按照他想要的样子发出声音。

凡经他手之物,都是乐器;凡他所到之处,都成交响。

如果说之前的行为只是有些不像普通人,那么现在所有人都已将他目为一个疯子。

这一刻,他也的确是。

当那张餐台的最后一个高脚杯落下时,钟关白转过身,看向了众人。

他一步一步踏过那一地如金玉般璀璨的粉碎再次向钢琴而去,同时有如实质的目光从那一张张震撼、惊讶、恐惧、厌恶或者迷惑不解的脸上扫过。

歌声再次响起,只有最后这几句,就是为这一张张面孔而唱,为所有人而唱。

“ilestfoutuletempsdescathédrales

lafouledesbarbares

estauxportesdelaville

laissezentrercespalrenscesvandales”

大教堂的信仰时代已成云烟,野蛮的人群聚集在城门,异教徒与破坏者纷纷涌入……

当钟关白的目光落到陆怀川脸上时,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句

“lafindecemonde”

世界就此终结。

唱完这句时,最后一步刚好也已走完,钟关白不疾不徐地坐回钢琴前,抬起手腕。

全曲已至尾声,钢琴声伴着管弦乐摧古拉朽般推碾而过,将那张卷轴重重合上,仿佛激起了滚滚尘埃,最后又烟消云散。

在一片寂静中,钟关白低着头,指尖轻轻从琴键的最左端拂到最右端,八十八根琴键,一一抚摸,有如君王抚摸他的臣民。

这二十多年里,他也曾怠慢它们,于是摔下王座,那时候,随便一个不相干的人隔着屏幕与键盘对他做出的恶评都是巨大的羞辱,有如被迫赤裸着跪在众人面前,可是当他自己一级一级台阶爬了回去时,当他一次一次重新感受到掌握自己十指的力量时,无论是谁都不能再使他头上沾染灰尘、尊严有损。

“啪啪”

几声孤零零的掌声在宴会厅里响起,是一位面向钟关白的方向起立的大提琴手。

接着,所有的乐手都陆陆续续站了起来,掌声越来越密集,一直持续着,像是永远不会停下来。

钟关白站起来,朝那些乐手鞠了一躬,再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衬衣袖口、领口的扣子全部扣好,将领针重新别回衣领。

待他将自己整理好,唇上便扬起一个笑,朝陆怀川走去。

“陆先生。”钟关白问,“刚才的演奏,您还满意吗?”

陆怀川的眼皮掀起来,好像与初见面时有了一丝不同,好像又没有:“做这样哗众取宠的事有什么用?”

钟关白说:“没有任何用。”

即便在这个时候,钟关白仍然保持着他的真诚和傻气,大概是因为刚弹完了琴,他全身都是浓烈的朝气,那样蓬勃旺盛,觉得一切都有希望,连之前的一点愤怒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上有千万个可以为您所用的人,却只有一个钟关白。”钟关白笑了笑,“我生来就不是为了有用的,也不会按照任何人的要求演奏……可能这么说显得不太谦虚,算了,反正也没几个人觉得我谦虚,我就直接说了吧”

钟关白突然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陆先生,我一向凭直觉弹琴,不敢以艺术家自居,但音乐一定是艺术的一种。从来都是艺术引着大众向上探索,万没有艺术低下头颅俯就大众与潮流的道理,一旦艺术开始尝试屈就服从,它就不再是艺术。公众可以不理解音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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