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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点了点头。

两人告别的时候,钟关白说想一个人再在院子里待一会儿,galois笑着说,走的时候将院门带上就好。

有风吹来,钟关白似乎闻到了一丝海水的味道,在被各色植物环绕的院子里,他忽然想起了那片与陆早秋一起走过的玫瑰花田,那座多肉植物园,还有那个“根在土壤,头在天堂”的短句。

其实那说的就是陆早秋,他想,被拘禁在平凡人间的陆早秋。

当初说什么心酸,现在想来,那简直是他钟关白一生可遇不可求的幸运。

欧洲冬季的黑夜来得早,等夕阳快要下沉时他便锁了院门开车回酒店。一路海滨山城的景色,手机里的小提琴曲通过蓝牙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那是陆早秋只为他一个人演奏的乐曲,没有第三个人听到过。那些曲子中的情感如此不加克制,每一弓都倾泻出仿佛要将人拥入怀中的渴望,若不是极其细致而完整地研究过陆早秋整个演奏生涯的乐评人或研究者,大概很难相信那出自陆早秋之手。

车大约行了一半路,小提琴声忽然被打断,钟关白朝手机屏幕瞥一眼,是陆应如的电话。此时国内已经很晚了,应该是要紧事,钟关白想到与陆早秋父亲约定的见面,心里微微发沉。

“应如姐。”钟关白按下接通键。

“钟关白,我刚听父亲说,你要去见他。我建议你不要去。”陆应如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就像某种付的高级专业顾问,“也许你觉得事情严重紧急,但是你应该能想到,如果父亲真的非常坚决,像他那样的人,多的是手段。这么多年他都没有采取什么真正能称得上‘彻底禁止拉小提琴’的行动,只是偶尔对早秋……”陆应如顿了一下,选了一个她几乎不会使用的难听词语,“发疯,说明他并不十分坚决。你不必多做什么,万一真的有事,这里也有我。”她没有直接说出口的是,那个身居高位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正在老去,也正在逐渐丧对陆家的掌控。

“应如姐,你……”钟关白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接受有一个人不定期地对早秋发疯,就算那个人是他父亲。早秋从前从不让我知道这些事,现在他好不容易愿意让我知道了,我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你打算做什么?”陆应如倒没有生气,即便她与钟关白观点并不一致,可她能感觉到钟关白与从前的不同,那个在她看来软弱、毫无担当的钟关白似乎也成长了起来,尽管速度并不快,现在在她眼里也不能算配得上陆早秋,但这样的成长仍让她有了一丝好感。

“说服早秋的父亲,用一切方法。”钟关白说,“当然,我知道这件事你们一定都尝试过,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我相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一个身为小提琴演奏家的陆早秋。万一我真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他,至少我希望以后他不要再打那样的电话给早秋,任何时候,他有任何不满,对我说就好。”

对陆应如而言,钟关白这番话仍然非常天真,可她没有再阻止,只是说:“你不要太乐观。”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乐观是件好事,我也还是相信如果我足够真诚足够努力地去沟通,就有撼动一些根深蒂固的成见的希望。改变当然很难,但只要开始做了,改变就是可能的。应如姐,你也说了,早秋的父亲并不十分坚决,可我,”钟关白看着道路前方的一抹霞光,笑着说,“非常非常坚决。”

“钟关白,”陆应如非常难得地笑了笑,此时她忽然发觉其实钟关白和陆早秋有某种本质上的相似处,“你过五分钟查一下邮件,如果与我父亲见面时有难处,打电话给我。”她转头对秘书说,“abe,把我父亲的资料发给钟关白。”

钟关白听见那个名字,稍微好奇了一下,abe来源于亚伯拉罕,在中国应该没人会取宗教感这么强的英文名。不过对方是陆应如的人,他没有多问。

陆应如挂了电话,abe很快便说:“陆总,已经发送了。”

陆应如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绷得有如钢板的背脊慢慢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放一下早秋小时候参加比赛的视频。”

陆早秋在成长期间参加过不止一次重大比赛,每次比赛又有一系列赛程,abe问:“陆总,请问是哪一次比赛的视频?”

陆应如说:“帕格尼尼,决赛。”其实不是什么小时候,那时候陆早秋已经念中学了,只是对陆应如来说,除了现在以外的过去,都可以算作陆早秋的小时候。

abe在用于视频会议的显示屏上播放出比赛视频,便站到一边,陪陆应如看。

屏幕上的东方少年琴技湛,表情也毫不逊色,任谁看了都会被吸引,并非后来的样子,确实,如机器一般演奏的人就算有再高明的技法也不可能进入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的决赛。陆应如记得,那是陆早秋非常罕见的一个时期,快乐得像最初他们的母亲还不曾离开的时候,那个时期来得突然,也非常短暂,从那个时期结束之后,陆早秋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抑郁,不停地吃药,在严重的副作用下不断胃痉挛、呕吐,变得更加消瘦,同时像机器一样不分昼夜地拉小提琴,在遇见钟关白前都几乎再没有过笑容。

“abe,找一下早秋最近的演奏视频。”等比赛视频放完了,陆应如又说。

第一秘书发挥了专业的搜索能力,立即给出了本年度所有公开演出视频与一系列偷拍视频以供挑选。

陆应如说:“都放一遍。”

当她看到不知道是谁偷拍的钟关白与陆早秋近日在学院里合奏的视频时,渐渐露出一个显得比平时柔软得多的笑容:“年后休个假吧。”

陆应如难得这样放松,abe已经觉得有些稀奇,不过毕竟是第一秘书,这样的稀奇还是可以掩饰的,而且自陆早秋康复后,陆应如看起来也比之前要平易近人些,可是听到“休假”二字,第一秘书先生差点没有控制住面部表情,因为别说在他的任期内,哪怕是他和上任那位也被陆应如叫做“abe”的秘书交接时,就被告知陆总从不休假,陆总聘用多位秘书的原因之一就是确保秘书们合法休假的同时她仍然可以工作。

“陆总,您要休假?”abe确认道。

“有什么问题么?”陆应如微微抬眼,反问道。

“没有。”abe迅速将陆总年后要休假一事记录下来。他记录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陆应如上一次的话,陆应如应该是不喜欢她的工作的,可是不知为何却从不休假,而且总能将工作做到无可摘指。

“有问题就问。”陆应如看了一眼abe。

abe低下头:“不算工作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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