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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一句:“你不是勾栏里的小姐,你是谁?”

佩玖接过酒盏,又放回案上,玉音婉转,神情柔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别喝了。”

薛竹惨然一笑,喃喃自语:“我还真是...不穿道袍,就他妈...见鬼啊!”伸手到怀里散落的东西里摸了摸,他有了酒,不甚清醒,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乾坤袋。

佩玖又往上贴了贴,右手卡住薛竹脖颈,红唇在他耳根上不停亲吻,道:“你说,你有一百年寿元?借给姐姐一点,姐姐陪你快活,好不好?”

薛竹酒后心乱,道法运转不了。佩玖力气越来越大,按的他挣脱不得。支撑几招,右手也被卡住。薛竹轻叹口气,问道:“你借了很多人的命吧?”

佩玖咯咯娇笑:“不然呢?谁不乐生惧死?谁不想永葆青春?”

薛竹又问:“也就是说,着实害死了很多人?”

佩玖轻轻舔舐薛竹的胸口,声音绵软无力,轻喘吁吁:“我也不想让子嗟死,你不是能活一百年?我借...七十年好不好?嗯?”

薛竹摇摇头:“哪有人真能活一百年,你借七十年,就是起了杀心,容你不得...”左手拍碎了酒盏,拿起一块瓷片,猛往颈上刺去!

无痕火煅烧万物,无论佩玖是人是妖,离这么近,绝无活路。薛竹闪过最后的念头是,可惜了,你不在...

客房门外一阵吵杂,忽然门户大开,一把吞金含玉的古朴长剑撞了进来,直奔佩玖而去。剑锋寒光凛凛,气势汹汹。佩玖往下一滚,带得薛竹跟着倒地,瓷片在脖颈上只轻轻划过,开了一条血口。

薛竹右手一招,长剑到手,回肘一架,搭在佩玖项间。

门外匆匆抢进一人,开口就是:“没事吗?我看看!”

薛竹没动。

沈抟拽出一张坤酉滞身符,刚要递出,薛竹顺手接了过来,往佩玖印堂上一贴,左手扣诀,化符而定。沈抟又找了张速愈符,给他贴在颈上。

薛竹摸了摸颈间的鲜血,苦笑道:“可惜了,我现在没勇气死了,恐怕得你亲自动手了。”

沈抟咬了咬牙,艰难道:“我,没有想要...”

薛竹摆摆手,撒开南冥让其回鞘,走两步关上房门。又取一张纳言符贴在佩玖身上。

然后,他轻轻牵了沈抟的袖口,安排他坐在另一边的架子床上。他自己,就在床前地上盘膝而坐,抬起下巴,仰望着沈抟。

沈抟不忍违背,只得坐了,开口唤了一句:“郁离,你听...”

薛竹酒气上涌,又摆了摆手,道:“我来问,别骗我。”

沈抟忙道:“我从不说...”语塞,然后点了点头。

薛竹问:“那个阴市的鬼算子,说的是真的吗?”

沈抟答:“是真的。无痕火只有纯阳之体,寿尽可化。”

薛竹捂着心口,小心翼翼的吸了口气,又问:“所以,买了我来,不是要去找无痕火,而是...已经得到了是吧?”

沈抟艰难的点点头:“一开始,确实如此。”

薛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小声道:“也对,哪会无缘无故就买个人回去。一开始,我也很纳闷。你一个道长,可要我做什么呢。当个小奴,伺候洒扫?或者当个小道童,哪一次出门讲经换法,就把我换给别人。后来,我发现你当我是弟子,传我道法,与我同寝同食,我真的觉得三清救度!让我碰到了神仙!可他说...想化火无痕,唯死而已...”

沈抟急道:“郁离,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要伤你分毫,一开始我只当你可怜,后来你过黄泉,闯回魂,守我两年。再后来...我,我对你...”

薛竹平复了一下,又问:“韩九的幻境,会遇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是吗?”

沈抟答:“对。狐族幻象天成,仓促之下,难以防范。”

薛竹又问:“你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呢?”

沈抟长眉一蹙,放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慢慢道:“我遇到了你。我遇到你少时遭难,可我没能救你。遇到你流落风尘,不认识我。遇到你绝望哭喊,控诉我只为了无痕火。说我骗你,不要你,不...不喜欢你...”

薛竹终于掉下泪来,声音颤抖:“所以你自刎为证?”

沈抟错开目光,不敢看他:“我不知如何解释,这无痕火成了我几年的梦魇!怕你知道,怕你不相信我。”

薛竹轻轻的说:“如今幻境成真,还会再来一次?”

沈抟摇头:“我在瀛洲答应你,再不轻易冒险。一死百了,活着的徒增烦恼。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慢慢证明的。”

薛竹又问:“本来你寿元悠长,就算不想杀生,只需等我寿终,便可得火。为何还要教我纳金丹?”

沈抟抿了抿薄唇:“从幻境出来,我便明白,我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无痕火。我想认真教你道法,想让你做怀安观的传人,想让你驻颜长生,想...”沈抟攥了攥拳,鼓起勇气:“想让你陪着我!想让你...喜欢我!”

薛竹仰着脸望了沈抟良久,忽然觉得酒气上涌,沸血盈头,怔怔的说:“我真的喜欢你。”

沈抟霍得站起,脸色惊慌,手忙脚乱,急道:“郁离,我,我绝无唐突之意!我不是言语轻浮,也不是故意刻薄,我...我...”

薛竹看他神色大乱,不知怎么心中快慰,又哭又笑,道:“你慌什么,还没问问,是哪种喜欢?”

沈抟跪坐在地,身体前倾,双手颤抖,小心翼翼的扶住薛竹的双肩,嗓音低哑:“我说的是...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我心则降。”

薛竹也往前倾了倾,浓重的酒气喷到沈抟脸上,刺得他微微眯眼。薛竹翘了翘嘴唇,道:“我说的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沈抟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在他耳后发间,胡乱亲吻,胸膛起伏,气息紊乱。薛竹被他揉搓的五内翻腾,轻轻环住他,叫声:“师父...”

沈抟并不松手,只是嗓音沙哑颤抖的问:“你愿意相信我吗?跟我回...不,你想去哪都好,只是,能不能不赶我走?”话未说完,泣不成声。

薛竹别过头,吻一下沈抟的眼睛,轻轻道:“我不相信你,可我好想你!”

沈抟紧闭双目,眼泪大滴大滴的无声跌落。薛竹自嘲道:“不过三五天,仿佛千百年,我刚才还在想,命给了她,不如给你。如果你找到我,我就跟你去...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只要让我再见见你就好...”

薛竹昨日千杯不倒,今日却醉了一塌糊涂。又哭又笑,吐了沈抟一身。兀自说些甘愿赴死,只求不弃的话。

沈抟脱了外袍,将薛竹放在床上,问道:“你睡一会?我去看看那个借寿的?”

薛竹醉眼惺忪,抓着沈抟袖子,道:“我不想睡,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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