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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内死了六个人,沈抟觑着剩下人,一个个心肝俱颤,惊恐悲忧,竟不能持恒守静。终于灵光一闪。提着南冥砸开丹室,清枢真人寿元耗尽,兵解多时...

又三年,同是上元,若岩子道长死在三清殿里,面如傅粉,唇红齿白,面色倒年轻了十岁不止!

后来的两个月,沈抟送所有人,一个个颓然崩溃,心知肚明的死去。如煎如熬,如五脏洞穿,如抽筋洗髓。他不知如何抵御,只好行功,最后面若木刻,心如磐石。

老萧一脸凄然:“那老贼怕阴间报复,不敢再动图南,五年间,分三次给了我们每人一颗丹药。所有人不疑有他,全都吃了!他见几年无事,料得丹成,自然也吃了。第一批六个人,第二批八个,我有事在外,回得晚些,吃了这第三批丹药,幸而未死,修为道法全废,金丹散解,日日衰老,一同常人。”

沈抟掐着太阳穴,轻声说:“我时常想,若十五岁那年,唐焕然没有来。会不会只我一死,就换了众师兄命来。我二十五岁的时候,终于这怀安观里只剩下我一个,我纳了金丹,接过炉鼎,活成了他的样子。”

老萧嗤笑:“你?你永远也不会变成那样。你会拿郁离试长生丹吗?你会看着七杀续命不管吗?你只不过生在道观,笃信长生。”

沈抟摇头:“我,不过多积阴德。得现世现报。如果我早点发现不对,或早炼出真正的长生丹,肯定能救大家。”说罢抬眼望着老萧,说:“他们怪我,这许多年,竟一次也未能入梦。”

沈抟双目一阖,落下两行清泪。

薛竹觉得整个胸膛都瘪了下去,长长的吸一口气,胸腹酸疼,咽喉肿痛。半晌,轻轻道:“师父,当年没有机会救人,现在你有了。天才地宝五行助引,都有缘法的吧?不然也不会遇到我。”

沈抟眼睛通红,怔怔盯着薛竹,根本没有决断。他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又回到了二十岁,无力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毫无悬念,无法反抗!

老萧长叹:“痴儿,你何时能放过自己?即使当时真的炼出长生丹,就能保证他们都活到现在?刀切斧砍,水淹火烧,哪个不死?”

薛竹起身坐在沈抟背后,道:“师父,不是还有两月时间。我们去试试!尽人事,听天命。有就有,没有...也不后悔!”

老萧哈哈大笑:“沈图南啊沈图南!你空活一甲子,倒没小郁离通透!两月之后,定要郁离与我执礼!”

薛竹也笑:“一言为定!我孤家寡人,怕什么忌讳。万一...如果万一有那天,我给你捧灵打醮,献供上疏。”

沈抟稳了稳神,说:“现下天才地宝差得不多,可五行助引么,黄泉鼎一直在,这千家木恐怕不够。两个月,只能勉力寻回四海水。如果老萧你德佩天地,再活两月,三山土或许...也有可能。”

老萧鼻子一哼:“德佩天地?我这么多年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有个狗屁的德行。”

沈抟叹道:“无论如何,我端午必归。你...努力呼吸,不要咽气!”

骑马换车,日夜兼程。沈薛二人一路向东北,奔蓬莱去。意欲取黄海北海交汇之水。再从蓬莱换舟而下,行到瀛洲,取东海南海交汇之水。

天刚破晓,薛竹坐在马车里好奇道:“师父,这四海水,看起来并不难找啊!”

沈抟驾车疾行,并没回头,答道:“水有的是,可融合不融合,就不听你的了!有时久等不来,有时蓬莱的融了,瀛洲的又不。一年内不能将两处融水集齐,也就兑不出四海水了。”

薛竹刚刚睡醒,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

“师父我来吧,你进去睡。一会我在前面驿站换马。”薛竹掀起车帘,把手里的小薰炉放在沈抟怀里,坐在车辕另一边。

沈抟依言停车,解下身上斗篷,把薛竹一圈,道:“小心着,冷就停停。我午时就醒了。”

薛竹握住沈抟双手,揣在胸口暖了一会,道:“操心命!天亮了就好多了!”掀起车帘把沈抟送了进去,看着他躺好,又把车里的碳炉放在他脚下。这才回过头,驾车而去。

未及得到,沿路便遇成股的流民,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按说蓬莱春夏分明,气候得宜,士农工商历来闲适,从未听说旱涝蝗灾。不可能有人逃难啊!

沈抟午时刚过,果然醒转。薛竹听他动静,朝里问一句:“师父?饿不饿啊?”

沈抟哑着嗓子答:“可不就是饿醒的。歇会吧。”薛竹依言停车,把碳炉盖子拧开,换了新碳,座上一个小铜锅,抓两把炒米,加些肉糜,煮了一锅。

沈抟看准沿路休整的一家六口,取了两块酥酪,递给一旁休息的两个小童。女童大些,赶紧福了福,跑去叫了一老翁来。

沈抟稽首揖道,问:“老丈有礼,前方就是蓬莱地界吧?贫道一路行来,怎么见许多人迁徙?”

这老翁拱拱手道:“道长远来,不知本地事,大家都是逃难的。”

沈抟奇了:“怎么会?蓬莱素有仙境美名,水土丰沃,从无天灾啊!”

老翁苦笑着问:“道长没来过我们蓬莱吧?”

沈抟想想,近二十年确实没来过,只好摇摇头道:“从没来过。”

那老翁道:“那就不怪道长这么想了,蓬莱已活祭海龙神十几年。最近半年,想是黄北二海将融,几次海啸,竟然三个月祭了九人!所以能走的都走了,守家虽好,性命更重要!”

沈抟闻之大惊。通常祭河伯海主,也就焚香抛食,烧黄二酒。三牲六畜已经是十年八年也赶不上的大祭。什么海龙神要活人祭祀,这不就是邪祟作怪?纳命敛魂?

别过老翁,沈抟回转,薛竹看他略有忧色,问道:“怎么了?下不了海?”

沈抟看了看他:“少爷,有没有兴趣当海龙神的活祭?”

薛竹瞠目结舌。

西去急流如云涌,南来薄雾应风生。

黄海北海,向来泾渭分明。临石观海,便见东南方一片黄水,淘淘而逝,滚滚疾流。击山拍石,怒荡不休。再望西北,净透澄澈,碧青湛蓝。或有游鱼水草,摇曳采采,悠然静宜,推沙抚岸。

薛竹第一次看海,又是如此景观,抚掌称奇,啧啧赞叹。沈抟多年未见,负手而立,也颇感慨,开胸扩志,郁结稍解。

薛竹居高临下,望海岸上一群人正忙碌,红台绿帐,香烛纸马,对沈抟说:“师父你看,正搭台子呢。也不知这两天谁家倒霉。”

沈抟也看了看,道:“经商的,作工的,能走的基本都走了。留下的,肯定是守土耕田的,要不就是渔家。我们问问去吧。”

薛竹紧了紧比甲,几步登踩,拧身而下。沈抟临渊踏步,落在薛竹身后。随他向临海的渔村走去。

第28章点红妆冻海翻煞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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