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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却猝不及防被拉进一个怀抱里。言朗没有受伤的右手紧紧箍住路远的腰,刚刚包扎好的手轻抚上他的背部,带着安抚的意味。

路远身子僵硬了片刻又放松下来,他低头将脸埋进言朗的颈窝,闻到清新的属于对方的味道,而后缓缓伸了手。他的手臂一寸一寸地紧,最后回抱住了眼前这个人,抱住了他现今跟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抱住了他猜不透的过去与未来。

路远没有问徐瑶在哪里,不是不关心,而是知道言朗一定会妥善处理,况且此情此景,他心里连自己都装不下,再也分不出心思担心其他。

第二天中午言朗就带着路远去了医院。

徐父出事当天就接到言朗的消息,说徐瑶贫血晕了过去,他匆匆来了却又匆匆走了。

两个人站在病房前的时候,徐瑶正对着窗外发呆,正是盛夏,那高大的浓阴将单独的病房衬托得静谧。因为与妖怪作了某些交换,虽然有言朗替她消了反噬,徐瑶却仍旧是耗了巨大气神,女孩此时看上去极苍白,侧脸显得恍惚却又平静。

路远呆立着,言朗也不催他,三个人静成了一幅画。

半晌,言朗拍拍路远的肩头,与他对视一眼,又看了徐瑶一眼,而后对着路远指了指外面的走廊。路远大致猜到了言朗要回避的原因,于是沉默地点点头。

言朗悄声离去,留下病房里的两个人与一地遥远的蝉鸣声。

徐瑶为邪物利用将路远重伤,言朗不是不恨的,可作为猎人,见多了邪祟与误入歧途的人,明白人心容易失控也容易伤人,他扪心自问过,若那人不是路远,自己对徐瑶这同为无辜的受害者必定是同情多过怪罪的。他同时心知,现在不与自己交流,对徐瑶的状况要有利得多。两厢激烈情绪的交缠之下,回避是最好的做法。

看着言朗消失在走廊尽头,路远才轻轻敲了敲门,开口道:“班长?”

女孩缓缓转过头来,神色空洞,看见路远像是辨认了片刻,认清眼前人之后她泪水突然决堤。徐瑶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路远笑笑:“我没事。”

徐瑶闻言看上去平稳了些,仍旧是愣愣地盯着他,又朝门口张望了一下,路远知道她的心思,也不避讳,坦然道:“他也来了,怕你不想见他。”

女孩心想,言老师既然肯来,那便是原谅自己了,来了又不见,却又还是在怪她。想着想着也觉得自己活该,于是自嘲地笑笑。

路远认真观察着徐瑶的表情,觉得她似乎是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沉吟片刻,他还是轻声说:“他不怪你。”

这种心思被人看穿的感受十分不好受,况且对方还是路远,徐瑶此时抱着纠结成乱麻的心情,歉疚、同情、嫉妒,以及怨恨,因而面对这句话她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却仍旧是松了口气。

既然他说他不怪她了,那必然是不怪的了。

徐瑶深吸一口气,抹掉随擦随掉的眼泪,话语里带着轻声笑意:“路远,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了?”

从医院出来路远就有些心不在焉,言朗皱着眉几次三番想问都没有问出口。在红灯的路口前停下来的时候,路远才开口道:“她说她喜欢你,有些因爱生恨了,刚好遇到那两只妖,所以被利用了。”

言朗点点头:“那只女妖是迷幻兽,你应该猜到了,《怪谈录》上面有记载。”

路远“嗯”了一声,所谓迷幻兽,是可以幻化人形,却无法拥有自己本来面目的妖怪,与魔有些类似,他们靠着吸取人类的负面情绪生存。相应地,某一时间内为自己提供养分的人类,是他们变幻形体的第一参照。

书籍上没有说这种妖在接触人类世界之前该是怎样的形体,路远猜测,也许这本就是一种产生于人心的魔物吧,没人的时候他们就不存在,有人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消失。

路远对言朗说的是事实,却仅仅是一部分事实。

故事极其简单,徐瑶爱而不得形成心魔,那两只妖乘虚而入,妄图利用她来捕捉路远。至于爱喜那身上对路远强烈的嫉恨,通通来自徐瑶,原因太容易看清了,言朗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根本就是路远。

爱屋及乌放在牵涉三个人的爱情里面是多么可笑的说法啊,所爱之人的所爱,只要你开始有了嫉恨的苗头,一把火燃起来,谁也挡不住。徐瑶本性善良,却因为太善良,所有负面情绪最后在心里堆积成了更可怕的样子,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说出那句“我最讨厌你了”,于徐瑶来说,是不太彻底,却最易得的解脱。

两个人在车里再次陷入沉默,路远不由得回想起跟徐瑶方才的对话,徐瑶含笑带泪地说出“他喜欢的人根本就是你”时,路远是震惊的。震惊不仅仅是意外,因为他早就猜到自己是某个人的替身,而言朗对那人念念不忘,震惊还因为原来自己虚无缥缈的猜测,落在别人眼里竟都是事实。

于是他带着真切的疑惑反问:“那两只妖让你看见什么了?”

徐瑶轻摇着头:“他们让我看到什么不重要,那都只是在证实我的想法而已。你或许都不知道,我对言老师的了解超过你们所有人的想象,他对你的感情,太容易感受了。”

敏感是一种灵能力吗?是的,是极其沉重的,无法摆脱的能力。

那些没有力气说出口的事情呢?

那天言朗带着一身血腥气闯进教室,两只妖闻风而逃。徐瑶刚从迷茫中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呆愣愣地望着言朗,他慢慢走近,身上的杀气让她瑟缩了一下。

言朗走至墙角,却什么都没有说,徐瑶看见他的整只手被染成了血红色,神色惊慌地看着那手。言朗只是顺着她的目光,无所谓地瞥了那伤口一眼,便扶起她在墙角靠稳,而后小心翼翼地抱起路远。

两个人的身量明明差不多,言朗抱着路远却显得毫不力,只是左手侧着,显得有些别扭。那是一种很难用力的姿势,徐瑶以为他是要避开伤口,言朗却只是担心那血染在路远身上。

别扭了半天,因为整只手都是血,还是不可避地将路远已经沾了血和灰的白色t恤染得更加斑驳,言朗这才放弃那姿势,换成整只手臂用力。他转头淡淡地看了徐瑶一眼:“你等等,我处置好他来再来送你去医院。”

她早就知道言朗对路远的感情是真的,却还是在那一刻强烈而真切地感受到,言朗怀抱着的根本就是他的全世界。抱着路远走出两步,言朗突然回头看着她,认真道:“谁要再想伤害他,不如先杀了我。”

徐瑶退学了,听说去了遥远的南方,终年温暖。离路远和言朗远远的,她就是安全的,从所有意义上来说。

她终究还是没有见到言朗最后一面。

很多年之后回想起来,徐瑶觉得生命里有些人的存在就是这样的,遇见他就是为了让你明白,大部分时候无法割舍的东西,遇不见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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