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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游是个饶舌的老板,他平日里云淡风轻,温言细语,总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性格里还有点虚伪,乃至于无论如何都是从容不迫的态度。

可如今躺在手术室里的湛火逼出了他骨子里的极致的冷漠无情和极端的悲观。

他不喜欢乞求命运,永远都做最坏的打算。

某种无形的恐惧撕开了他的面具,让他变得心硬而不知忌讳。正常人都会问,他怎么样,他还好吗,再不济,还带着一点奢求问,他还活着吗。可文游上来就问,他死了吗?

他不抱希望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样子。

如果死了,文游会怎么样?

孙良不敢想。

刚刚医院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书,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没有勇气回答文游这个问题。

他绞尽脑汁,最后选择如实禀告。

得到消息的文游迟迟没有回答,等到孙良已经丧失了时间的概念,手机才一震。

孟子清人呢?

孟先生没事,平安回来了,不过文件丢了。

派人看好他。

文总?

就这样,去办。

不带一丝感情.色的简讯传来,孙良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他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过了半晌,脸上的肌肉抽出了一瞬,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文游就算一时糊涂看不清,也不会一世都看不清。

孟子清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

湛火做了一个梦,他躺在手术台上,觉得飘飘悠悠的灵魂要从身体里浮走,白晃晃的光照下来,让他仿佛回到那年夏天。

白晃晃的天,光从百褶窗的罅隙里挤进房间,温柔地扑在闵宁的背上,形成一团美丽的光雾。

他背着光对面着他坐在床上,白皙细长的手腕,干净的校服衬衣的袖子挽起来。他在啃一颗苹果,好像在说什么。大概是在批评他太顽皮,怎么打个篮球还能把腿给摔了。

闵宁个性很温柔胆子又很小,说话的时候嘴角翘起来,明亮的杏眼微微眯起来,仿佛所有的阳光都汇聚在眼底。声音清清淡淡的很好听,他很白,白得像要消失。

闵宁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胆子很小,可是面对湛火的时候胆子很大,他虽然是哥哥,却粘着湛火,小时候两个人面对面做手工作业,隔壁的小朋友跑来叫湛火出去玩,闵宁就趴在窗台边巴巴地看着楼下湛火奔跑的身影,柔软雪白的小脸躲在窗户后面,他只要看见湛火的身影就能很开心地笑,虽然眼底总是有一点点忧郁。

那时的湛火像一只矫健而充满活力的小豹子,一回头,两个人目光对视,湛火就知道自己该回家了。

小朋友很喜欢湛火,总是拉着他一起玩呢,湛火就会告诉他自己要回去陪哥哥。

小朋友们送给他的小零食,他都要带回家。

他们总说湛火在说谎,因为众所周知湛火的爸爸妈妈只生了一个宝宝。

可是湛火知道,他们家里还藏着一个小孩子。

闵宁是湛火的童年玩伴,湛火则是闵宁生活里的欢声笑语,色和活力。

他们形影不离,是最好的朋友,虽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相信。

*

湛火足足昏迷了三天,才终于醒过来。

醒来时,文游就坐在床边,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手里捧着一本书,他看见湛火醒了,莞尔道:“没事了?”

白皙的脸上无法掩饰的疲倦神情让他耀眼的容貌显露出朦胧的脆弱感,漆黑柔软毛衣更衬出深沉而温柔的气质。

湛火怔住,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但是一瞬间之后,他又清醒了。他总清醒得很快。

这两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相似。

文游放下书,身体凑过来,爱怜地帮他将额前细碎的头发撩开,“你感觉怎么样?”

他虚弱地张了张嘴,有点气短,心跳飞快地加速。

文游叹了口气,说:“算了,你先不要开口了,等好了再说。”

湛火勉强挤了几个字,“孟……先生”

“他没事,你不用管。”

“文……”

“怎么啦?”文游脸上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叫我做什么,我都让你少说话了。”

“……件……”湛火轻吐出声。

文游挑了挑眉,莫名有点失落,但是看见湛火这副惨状,他绝不可能如此幼稚地表现出来,他说:“会回来的。”

“那就是……没……”

文游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平淡地说:“没关系。”

湛火沉默下来。

“这次的事是日本那边做的,方优死啦,他的狗腿要为他报仇。”

“不用、解释。”

“我总得给你一个交代。”

湛火的眼睛眨了眨,黝黑的眸光沉静漂亮,他想了想,说:“没关系。”

文游莞尔,又开始动手动脚,把他微长的头发拨到一边,“你为什么这么大度?”

湛火有点发呆地看着他,事实上,他觉得这个问题很讽刺。

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想不大度就能不大度,譬如此时他除了安静地接受文游的安排,还能做什么呢?难道要他从病床上跳起来,指着文游的鼻子破口大骂,指责孟子清算计自己吗?指责文游牵连自己吗?

他其实很想问问孟子清在车上时和那两个绑匪之间的对话算什么。

孟先生,你真的要留着他,他可害死了我们一个人。

不留他一命,难道要文游因他的死怨恨我吗?你们钱办事,其他的废话少说。

孟子清冰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阴沉、冷漠、傲慢。

湛火沉默,再沉默,血液不断流出身体,力气消散,意识模糊,他力地抬起手,将耳中的隐藏式耳机扒下来。

用最后一丝力气摁下保存键。

醒来时耳机早已不见,不知被人有意走还是无意间被人当做垃圾处理了。湛火自然不会多此一举询问,他不能问出口,亲疏有别,他怎么能要求文游维护自己?就算他说了,也只会成为挑拨离间的跳梁小丑。

这么想着,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文游见他面无血色,紧张地看过来,“痛?”

湛火无声地摆了摆手。

文游放下手里的书,摁响床边的床铃,“我叫医生进来。”

病房门打开,几名医生鱼贯而入,小心谨慎地为湛火检查身体。

文游站在人群外面,借助着高大的身躯平静地注视着病床上的人。

湛火无聊地睁着眼,不时和文游四目相对。两个人面色平静,身体里却藏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文游终于败下阵来,他转开脸,仓惶得像要落荒而逃。

湛火的眼神太清澈,让他觉得他也许早已洞悉一切。

这是,屋外传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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