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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不速之客

已经开春了,池水里仍带有缕缕寒意。温恒的手浸在里头才一会儿便已冻得通红,只得忙将衣裳绞干提起来,两手捧着呵口热气,口中呼出的却只是白生生的一团,气还未散便凝成了水珠。

河边泥乌苔滑,温恒小心的稳住身形,得跌入水里。倒不是怕溺着,他总共就这么一两套体面衣裳,若弄脏了,等会儿如何去塾中见人这西河村虽不大,零零星星也有二三十个学童,靠些束过活是够了。

好容易将最后一件棉衣拧干,温恒吃力的正要起身,就看到河堤的另一端,同村的林大娘提着一个大木桶过来了。

林大娘是个慈眉善目的妇人,生得胖大,心地却十分温和。她一望见温恒,便笑盈盈的同他招呼,“温相公,今日又起得恁早啊?”

温恒笑了笑,“赶着把这几件冬衣洗濯干净,倒好起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柔柔细细,非常好听。

林大娘同情的打量着眼前的小秀才,长得倒是清清爽爽,可惜了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做了鳏夫,还落下一个孩子没有妇道人家操持,他一个大男人如何拉扯好孩子?能填饱肚子便不错了。

怪道这秀才郎生得这样清瘦,总不见长肉,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林大娘心生不忍,因说道:“早起我捞了一碗米浆,还在灶里温着,等会儿给你端过去。”

一面不禁嘀咕:可怜!那孩子生来丧母,又无人给他喂养奶水,真不知是如何养到这般年纪的。

对于左邻右舍的好意,温恒向来不怎么拒绝,很是客气的施了一礼,“有劳您多心了。”

“无妨,无妨。”林大娘连连摆手。她眼尖,忽然瞥见柔嫩的青草地上,一个蹒跚的低矮身影缓缓向这边过来,顿时手指着讶道:“温相公,那是不是你家的孩子?”

温恒定定的瞧去,果不其然,白白软软的一小点,糯米团子似的脸庞,红红的小嘴,不是阿池还能是谁?

放下铜盆,温恒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孩子抱起,点着他的额头呵斥道:“怎么不听爹的话,好好在家里待着?”

语气并不十分严厉,反倒隐隐透出心疼。

小团子吐了吐舌头,没有回答,只将两只嫩藕似的胳膊抱着他的颈子,在温恒脸颊上蹭了蹭用撒娇来代替解释,也是这小家伙惯用的伎俩。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一个人待着颇觉孤清,想见爹了。

林大娘看在眼中,又是好笑又觉心酸,用袖子掸了掸眼角,微笑说道:“快把阿池带回去罢,河边湿滑,仔细摔跤。”

温恒道了谢,正要离开,林大娘忙唤道:“温相公,你忘了衣裳。”

父子俩瞅着那铜盆犯起了难,温恒只有一只手,总不能抱着那个又牵着这个。

真是,男人家带孩子就是这样麻烦。林大娘忍不住道:“你要觉得不方便,等会儿我那口子给你送到家里去吧。”

温恒看着怀中的儿子,小家伙乌黑的眼仁眨了眨,仿佛取得了某种共识似的。他知趣的从温恒肩头下来,乖乖说道:“爹爹放心,我自己能走。”

温恒方将那载满衣裳的铜盆端起,望着林大娘微微颔首,“不用麻烦了。”

看着这一大一小牵着手离开,林大娘不禁咋舌:怪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孩子才三岁吧,就这样机敏懂事,看样子以后不了成大器呢!

*

温恒有意放慢了步子,得小家伙跟不上,一面便问着他:“昨晚睡得好不好,爹有没有吵着你?”

阿池认真的摇头,“没有,我睡得可香呢!”

这孩子向来早慧,即便有什么,也不会直说罢。温恒心里微微发涩,忍不住伸手摩弄孩子毛茸茸的头顶,却见他仰着头问道:“阿爹,咱们待会儿吃什么?”

小孩子除了玩乐,最惦记的大约便是吃食的花样吧。

温恒嘴角弯起,想起林大娘说要送米羹来,因道:“做米浆蒸蛋黄。”

阿池毕竟还太小,太坚硬的食物未必克化得动,倒是这种东西很合乎他的口味。

小团子果然欢呼起来,兴兴头头的摘下岸边一支芦苇,当成长剑一般拿在手里乱挥乱舞。

虽然还小,再过几年也该打算起来了,只是家中的经济这样窘迫,无论习文或是习武,只怕都困难重重。温恒默默地思量着,眸中染上一层阴翳。

阿池玩得起兴,光洁的额头上沁出密密的一层细汗,温恒便命他住手,自己却蹲下身,用帕子擦去他脸上的汗珠,得受凉。

池边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荷香,温恒不禁脸色微变,低头看着膝下的孩子。

这时节当然没有荷花,香味是来自阿池身上的。从出世便是如此,身染异气,每逢汗出,则香味尤甚。

固然是沁人心脾的,温恒心里却感到微微的惶恐:人间的孩子会是这样的吗?莫非那夜与他相处的,当真是一个妖怪?

阿池见他发怔,遂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襟,“阿爹,怎么了?”

软软嫩嫩的孩童音调将温恒从迷惘中唤醒,他勉强一笑,摸了摸儿子的脸颊,“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

小团子十分乖巧,立刻说道:“阿爹,我来帮你拿东西吧。”

他试着想抬起那铜盆,但是人小力弱,如何能够成功?末了只能无奈放弃,催促着温恒道:“阿爹,咱们快回去歇一歇,我来帮你晾衣裳。”

他这样小,怕是连挂衣裳的绳结都够不上呢。温恒想着,不便戳穿他美好的愿望,只含笑点了点头,加快步子。

到了那扇半新不旧的木门前,温恒吃惊的发现门环上锈迹斑斑的铜锁已垂下半边,木门也被推开了,不禁咦道:“你方才出门时动过门闩吗?”

“没有啊,我是从门缝里钻出来的。”阿池也觉得十分困惑。

想想也是,他一个小孩子也没那份力气。如此说来,竟是有贼人闯空门而入了?

温恒神色微凝,下意识的将阿池护在身后,自己却悄悄将门推开。

院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唯有一株老槐树枝繁叶茂的生长着,落下纷纷如雪的花瓣。

许是自己适才疏忽了,温恒松了口气,正要重新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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