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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招了招手,就算是道别。

组织的批复终于从保持静默,变成了随时待命。

明楼折起关于瓦窑堡会议的报告,报告中言“国民党营垒中,在民族危机到了严重关头的时候,是要发生分裂的”。他对此十分同意,身在国民党内部,他比谁都看得清楚,华北的沦丧已经让这个矛盾重重的政党内部充满了变数。它正处在两个力量角逐的微妙平衡里,只要有人推上一把,就能向着更有利的方向倒去。只是这个力量,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现。

明台推门而入的动静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拾好东西,关上门。对楼下道:“每次你还没回来我就听见动静了。”

“啊大哥?”明台抬头看他,“你回来啦?”

“不是明天要去维也纳么,回来拾东西。”明楼走下楼来,“叫你跟阿诚说明天我们在火车站见,你说了么?”

“说了说了,我出门前你说了三四遍,我能记不得么?”明台摆摆手,“我以为你不回来,在外头吃过了。”

“没事儿,我随便找点东西吃。”明楼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满肚子疑惑,嘴上却淡淡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哦!我从阿诚哥那儿顺来……他给我的。”明台摸出那个小瓶子,在他大哥面前瑟起来。

“给我瞧瞧。”

“不给!”明台得意道,“他给我的。我的!”

明楼如果想从别人手上拿个什么东西,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握得住的了。

举手钳住明台的胳膊,三分力都不用,就叫他求饶服软,乖乖奉上。明楼把玩着这个瓶子,打开盖子,凑近一闻,果然是那个味道。

“我听说你的法语考试结果不理想。”明楼把盖子旋好,“多花些心思在学习上吧。”说着便把瓶子入怀里。

“喂喂!那是我的!”明台伸手去夺。

明楼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的。”明台强调道,“别人送我的。”

明楼的眉毛扬了起来。

“你的你的。”明小少爷一跺脚跑上楼去拾东西。抠门!你倒腾白银赚了多少钱!克扣我一瓶香水!回去就和大姐告状!拾你!下次再去搜刮阿诚哥!

明楼目送他气鼓鼓地上去,心里觉得好笑。把那瓶又拿出来,点了一点在食指上。食指在鼻尖轻轻地晃动,那气味便透进了鼻腔。

这香水阿诚很久没有用了当然,他也说不好,他其实有些日子,没有见过阿诚了。

上次见到阿诚的时候,他身上有一股茶花的气味,很浓。问起来,原来是帮老师丈夫的花店送了些花,沾了许多茶花香味。更多的时候,他身上是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明楼对香不如他深,但闻出一股檀香和中药味,到最后才有些许带着烟火气的味道。跟甜香是八竿子达不到一起,然而在前头的对比下,让人觉出甜味来,仿佛是生活里最寻常的也最难得的气味。寻常的是,太平岁月里当有这样的烟火气。难得的是,如今其实并没有多少这样的太平日子了。

他觉得有趣,便问了这香的名头。阿诚只说觉得特别,还没起名字,又说这香他调着玩的,估计也没人买,所以叫明楼随便起一个。

第一个冲进他脑子里的是“孤独”。然而他觉着这个词说出来,倒叫他们之间有些尴尬,又总被最后一缕说不上是甜香的气味萦绕于心,便说可叫“希望”。

如今这瓶希望正握在阿诚的手里。这香味道很重,同他身上的硝烟味混合起来,形成一种极为孤独苦涩的暗夜之香。然而他无法掩盖尾调的火药味,这是他身上带着的。从他握枪的第一天起,就挥之不去的气味。这是他执行第一次任务,杀第一个人的罪愆的烙印,也是他的军功章。

他有时候几乎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硝烟味了。

然后就想起自己曾经问明楼的,杀一人救万人和杀千万人一样有罪的事,没想到竟在他的身上要印证了。这支香,他原先在标签上写的solitude(孤独),因着这是他为了在明楼前面掩盖自己暗夜行踪而调配的。然而明楼说是希望,也无不可。这是他的孤独,是他们这些人的孤独,也是所有人的希望。

把这支香放回去,他点了点旁的几支,发现居然都在,也不知道明台到底拿了哪支走。关上柜门他才觉出不对。他按着标签上的字母和数字数了一遍,确实都在,除了那支没有标签,也不需要标签的。

把那支束之高阁,他再没打算用了,只是又舍不得扔掉,仿佛这是他这段少年心事唯一的见证。

如今被明台拿走,随意用了,不知道明楼晓得会是什么感受。

大约会以为他早就放下了,所以无所谓了,所以叫明台来逗他玩。又或者他已经忘了这支香了。其实这都是很好的,送了就送了,他当置之不理或者坦然承认,才显得心里没鬼心里早就没鬼了,没错,已经放下了。

然而他还是想要回来。

一路坐火车去维也纳,他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在画板上画着窗外的景色。明台坐了一会儿,又读了一会儿书,觉得无趣,就去餐车里找人攀谈聊天,整个包厢里就剩下他同明楼。

“在画什么?”

“窗外。”

“怎么想起画画了?”

“冬景难看,没人画过,觉得他们也可怜,就画一画。他们被画的少,应当也不会笑我画工差。”

明楼倾身去看他的画稿,道:“冬景不算难看,只是太凄清了。新年元旦,总要画点神的。”

“那得等我们小少爷过来,他最神。我给他画张速写。”阿诚笑道,“说起来,他昨天从我那儿顺了支香走。”

“有这回事?”明楼皱了皱眉头,“等下叫他还你?”

“不用了,拿走就拿走了。”阿诚忙道。

明楼不晓得那支香,想来明台还没有用。他找个机会再拿个别的换回来就是。

这般想着,阿诚接着低下头去画画。明楼也回目光看自己的报纸,揣摩着阿诚的心思。

他问起这支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楼本就摸不清他把香送给明台的用意,如今这又是想试探自己?如果说是顺走的,那自然存着了巧合的可能,不过他这样问起来,是想要回去?如果说是他给明台的,便是有意想借机表达自己已经释然的心思?如此不过是来试探明楼的心思你既要试探,又算什么释然。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归到小家伙烦人上。可偏偏,他也不好罚他什么。

不仅不好罚什么,还把自己拐了进去。喝酒误事!恋爱伤身!

感冒了的明大少爷,在元旦假期也不得不坐在壁炉边发霉。他望着湖对面的破旧磨坊,满心里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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