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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都晓得是伯爵,这味道他不能更熟悉了。

茶水应当是醒酒的,但他仿佛更加昏沉。

“其实她约我出去的。”他说。说了又后悔,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什么时候?”

“唉没什么,我拒了。”

“问你他约什么时候。”

“……圣诞节。”阿诚垂下头。

“去呀!”明楼歪过头,从下头往上看阿诚的神色,“紧张啊?”

“我没紧张!”

“没紧张你快把我的杯子给捏碎了。”明楼笑了,“去,大哥支持你!可以赞助你,小伙子哪有一直不谈朋友的?你这个年纪,在上海都要结婚了。”

结什么婚?我喜欢你,怎么去祸害别的姑娘?这是巴黎,又不是上海,你管我这么多呢!

“大哥不也没谈朋友,催我做什么?”

“我谈过啊。”明楼坦然,“结局不太好,短期内不打算再谈了。”

阿诚想了想道:“所以看你这么惨,我和明台也都不想谈朋友。”这话他说着心虚,把鼻尖埋到茶水里。

“怪我?”

“怪你。”这话倒是有底气的。

明楼顿了顿,手指摩挲着浅口的瓷杯打圈,打到第三圈抬起头道:“我和曼春算是世事弄人,我喜欢她的时候,也没想到她是汪家的女儿这事儿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你也不必因着我的事情而觉得谈朋友是件很惨烈的事情其实挺好的。”

“如果……她不姓汪呢?”

明楼想了想道:“讨论不存在的如果,意义并不大。”

阿诚看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很灰心的样子。明楼拍了拍他的背,道:“你才多大就学人唉声叹气的?”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喜欢别人,别人又不喜欢我,人生几何,恋爱三角,简直是庸人自扰。”

“谁不喜欢你?”明楼越发笃定他一定有喜欢的人。人在恋爱时总是又自大又自卑,觉得自己好得要命,除了自己谁也配不上对方。又觉得对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连自己也配不上她。不过兄长看弟弟,也从来都是哪里都不如我,可是除了我以外,你们这些全都不如我弟弟。念及此处,便开解道:“我们家阿诚长得又好看,个子高,成绩好,哪个小姑娘不喜欢?”

阿诚觉得他越说越离谱,嗤笑了一声,求饶似地摆摆手。明楼见他笑了,便有来了兴致逗他,笑道:“你是不是担心找个法国小女友,大姐会骂你啊?”

明先生你思维倒是很活跃嘛。阿诚腹诽着。嘴上含含糊糊应着。

“别担心啊,大姐如果不同意,我去同她说,处对象嘛,只要你喜欢就好。大姐嘴上说那么多,其实也总是为我们好的嘛……”

“你一喝多就里嗦地教育我。”

“有么?”

“有的,我要回去了。”阿诚放下杯子,晕乎乎地往前走,又被外头的雷声劈回到原处,整个人愣了一下,黑眼睛发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楼走到窗前,往外头看:“下雨了。”

“不要紧,我跑回去。”

明楼在窗口侧开身,叫他看外头的雨势。

“算了,你喝了酒,雨天我不放心你跑回去。”

“那你这儿还有被子么?”

“你不是拿走了?”明楼瞪了他一眼,“跟我这儿挤一晚吧。”

轰地一声阿诚的脑子里不知道响着些什么,稀里糊涂地去洗了澡爬上床。明楼穿着睡衣坐在床头看书,见他过来,就把书放下了,关了灯,和小时候一样道了晚安。

这黑暗要命,放大了所有的感官知觉。他听见明楼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在耳朵边,我的耳朵边。要了命了,他的耳朵已经被烫脆了吧!那边的温度,丝质睡衣下渡来的体温,在巴黎的冬夜格外吸引。枕头上是不是有明楼的碎头发,怎么叫他脖子这么痒!真想伸出手去摸他的腿,被裹在丝绸里的腿。然后顺势探上他的分身,他两腿间的分身。

不如冒雨跑回家去!这叫我怎么睡!

他翻过身去,另一面清冽的冷空气叫他清醒,却又叫他更贪恋身后的温暖,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冷啊?分你点。”明楼还没睡,察觉到他的动静,把被子往他那里拖了拖,手环过他的肩头,把被子往那边拽了一下,然后回手去。

不许动!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缩着脖子,躲进被子里,自暴自弃地吸着空气里的气味。

忽然为自己感到十分难过,他不可能离他更近了,可也只是近到了这里。他想转过身去,把他暖暖的身体抱在怀里,腿绕过他的腰,亲他漂亮的鼻子,可是只能背靠着这样的温暖,竭尽所能地把这空气所有的气息都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泡过的茶的香气,他打翻过的墨水的腥气,他的烟味儿,他呼出的气,他呼出的气,他呼出的气。

除了我无法得到的你以外,所有的、与你相关的气息都进入我吧,让我带走他们,也让死亡带走我的时候,一并带走我和他们。叫我这样短暂地拥有你一刻,叫我永恒地拥有这一刻短暂的与你相关的一切,除了你。

如此在半梦半醒之间辗转,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幽暗里听见他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打算睡了。”

“你还没睡?”阿诚背对着他。

“没有。”明楼怎么睡得着。特工的本能让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敏感。阿诚一直没睡,呼吸声乱如被枪声惊散的麻雀,扑棱棱地撞在心墙上。到底什么东西开了这一枪,叫这些小鸟蝴蝶扑腾不止。

“我说谈朋友的事情,你是不是不高兴?”

“啊?”

“是啦,其实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当说那样多的。你其实也不是小孩子了,只是我总还想着你是个小孩儿,要教你,要推着你往前走,忘了已经该叫你自己做决定了。”

这个人其实总是这样的。

每次大姐说他没带好头教坏了弟弟,他都觉得委屈,要挤出一脸苦笑抱怨大姐偏心。私底下又真的去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阿诚常常觉得这是个了不起的习惯,鞭策自己向明楼学,但此刻他实在有些怨恨这样的温柔苦心。他感觉眼角那一处的枕头有些潮湿,鼻子也有一侧不通。好端端地哭什么!他觉得自己没出息透了。喜欢他便是喜欢他,他不喜欢也便是不喜欢。哭哭啼啼成个什么样子!可他又忍不住。

“我困了。”头闷在被子里。

“好吧,睡吧。”

叫我就这么囫囵一晚上好了。我一定是喝了太多的酒。明天我就好了。

第10章

今年圣诞,明楼了一份大礼。

陈云找到了机会,将寄住在鲁迅先生家里的瞿秋白夫妇接到了中央苏区。上海的高压叫人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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